即便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一边下床拿起一旁的外衣穿上,一边明知故问道:
“你深夜觐见,所为何事?手中的剑,和剑上的血又是从何而来,莫非朕的皇宫之中,来了反贼?太子这是刚刚除完贼,连剑上血都还没来得及擦,便急匆匆地跑来向朕请功来了吗。”
‘启仁’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的血,又用它擦去剑身上的血迹,反问道:“父皇难道没有看到,殿门口内侍的那具无首之尸么。”
“区区一个家奴,杀了便杀了。”皇帝皮笑肉不笑道,“太子既然来了,正好朕有件事要跟你提一下。”说着,皇帝拍了拍躲在被子里的美人,“别捂着了,咱们的监国太子,太子殿下!他早一进来就看见你了。”
皇帝说‘监国太子’,和‘太子殿下’这八个字时故意加了重音,以表现自己对于这位发动宫变的逆子的极度不满。
“陛……陛下……”
被子里的美人被吓的直哆嗦。如果说一开始她是因为害怕奸情被撞破而下意识的躲藏起来的话,那么就在刚刚,她所恐惧的便已经变成另外一件事情了。
别说她本就不笨,毕竟一个能爬上皇帝龙榻的女人,脑子怎么可能笨呢。就算她是个傻子,可就眼下这情形,傻子都能听的出来是怎么一回事。这深更半夜的,太子忽然一脚把皇帝寝殿的门给踹开了,手里拿着剑,还杀了皇帝的亲信内侍……这摆明了是要逼宫啊!
因此她是越想越害怕,怕的像一只受了惊的鸵鸟一般,把自己捂在了被子里,祈盼着太子千万不要注意到自己,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一劫。
其实她不知道这样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吗?不,她当然知道。只是眼下这情形,除了如此,她又还能有什么其它办法可以做呢。跪下来求饶?就自己现在这衣不蔽体的模样,只怕太子顺手一剑就把自己给刺死了吧。
因此她现在所能期望的唯一的活路,就是太子逼宫而不弑君,而自己则一步也不离开皇帝,这样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太子,认识一下,这位是朕新纳的贵妃,也就是你的庶母。”
“父皇说笑了。先祖明治皇帝曾定下规矩,无论何人皆只可以有一个妻子;此一条甚至被写进皇室典范,就连皇帝,也要遵守。儿臣实不知这‘贵妃’一说,究竟是从何而来。情人就说是情人好了,还什么‘贵妃’,真是叫人好生无语。”
“呵……”皇帝目光瞥了一眼殿外背对着殿们伫立着的一众死士,冷笑道:“贵妃也好情人也罢,总之她是朕的女人,你断不可以为难于她。”
“这不是前段时间大和上下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穿高跟鞋开车,撞死人后逃逸的马路女杀手吗。”启仁仔细打量了一番那裹着被子的女人的脸道。“听说之后你之后不光找了个人去给你顶罪,还托关系把原本办你案子的几个刑警连同港区警察局的局长全都调去了九州和北海道。看样子是我低估你了,起初我还以为,背后保你的,了不起是内阁大臣一级的人。想不到,这人居然是今上。”
启仁说话间已走至皇帝面前,伸出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笑着问道:“我说今上,这同样都是你的子民,你何故却厚此薄彼呢?”
何故厚此薄彼,这话他可以说是在明知故问。启仁当然知道老皇帝为什么会厚此薄彼,很简单,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年轻,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还爬上了他的龙榻做了他所谓的‘贵妃’嘛。
但是启仁还是要问,就算知道,也还是要问。这一问,问的不是原由,而是你身为一个皇帝,为什么竟会为了一具红粉骷髅,便做出此视人命为鸿毛,置律法于无物之举。以大和皇帝,万民君父的身份,来保这个犯了刑法的杀人罪人!
“你既知道这事,朕也就省去从头跟你再说一遍的工夫了。这案子是港区的警方办错了,那天晚上,开车的确实不是她,而是别人,这一点朕可以作证。你就照朕这个意思,吩咐人去办吧。”
“行了你不必再拖延时间了。”启仁将剑往龙颈上一横,语气中毫无任何感情道:“整座皇宫,上下里外已在全我的掌控之中,你就是再拖上再多时间,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都是朕亲生的,难道为了那冰冷的皇位,你竟真要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事?再说朕一早就已经立你做太子,这天下早晚都是你的,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启仁’用余光瞥了一眼寝殿的殿门,心想你怎么还不来,杀你爹要是不当你面杀那多没意思。故而又接过老皇帝的话茬道:“一早就立了我做太子?呵,父皇可真是健忘啊。大哥平成二年便做了太子,而我,可是上个月才刚刚被你立为储君,这期间可差了整整四年。”
看样子想要拖时间的,可不只是老皇帝一个,这位‘启仁’才真正是在拖着好戏不落幕,等着人来看今天这场宫变大戏的高潮戏——‘斩龙头’呢。
……
而另一头,真正的启仁,此刻也已经距离皇帝的寝宫越来越近。这一路上,青石地砖和两旁的花草植被,甚至是人造的湖水中,处处都可见厮杀后所留下的血迹。
但却偏偏不见一具尸首。
空气中更闻不见丝毫的火药味,听不见一声枪响。
“看起来她唯一没有骗我的,就是她真的不会在这场宫变中使用热武器了。”踩着地上早已凝固,变得粘稠的血液,启仁不禁在心中苦笑道。
“箫儿,你这瓜婆娘,你可一定要等着我啊。”
假如玄月长了顺风耳,有听见他这句自言自语的话,一定会这样回应道:“你放心,姐等着你,你要是不来,姐还不动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