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自然不会晓得沈瑞是“知古今事”,只当他真的聪敏,欣慰道:“二哥能从几位阁老身上,想到此处,很是不易……
沈瑞闻言,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疑惑,待仔细想了想三位阁老的履历,恍然大悟。这三位阁老都是成化年间的东宫旧属,任过詹士府官职,做过弘治皇帝为太子时的东宫讲师。
大老爷与沈瑞都没有提外放的二老爷,虽说求人不如求己,结好东宫属官,不如成为东宫属官,可二老爷资历太高,去了詹士府,被品级高的官员忌惮,未必是好事,说不得还被东宫属官排挤。
再说,二老爷已经外放,后悔无益。
大老爷没有再追问该如何与杨廷和结盟,而是想到沈瑛,道:“明年是会试之年,亦是庶常院散馆之时,瑛哥行事倒是老成稳重……”
沈瑞问道大喜道:“儿子倒忘了此处……”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了默契。
沈瑞并没有再多嘴的意思,同大老爷告辞出来,心里踏实许多。
同大老爷相比,他那点算计实不算什么。如今将大方向点给大老爷,以大老爷入仕三十年的见识来说,当不会让沈家走弯路。
不过想到王家,沈瑞的脚步就又沉重下来。
他敢在大老爷面前夸夸其谈,却不敢去王华跟前放肆。
而且即便他在王华跟前说了同样的话,也未必会改变王华的决断。
入冬以来,天气一日冷似一日。
沈瑞不放心王守仁那边,就常打发长寿过去。
没等到十五休息,王守仁尚未病愈,沈全那边就有了消息,沈全的亲事正式定下来。
沈瑞是从徐氏这里听说的,就是那位苏州翰林的妹子。
沈瑞闻言,很是为沈全欢喜。
不过听到徐氏道“这是门好亲事,五房在官场上也多了一门臂助”时,沈瑞如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想到王守仁头上。
王华已经续了第三房妻子,是小官之女,只有借光王家的,不能给王家什么奥援;王守仁如今正是丧妻,并未续娶。
王守仁姿容俊美,仪表堂堂,二甲进士,如今是正六品官,家里又是侍郎门第,即便是续娶,也可也精挑细选。
沈瑞想的再好,也不能去跟王守仁说“老师,你老爹靠不住了,找个靠谱的岳父”,便凑到徐氏跟前,跟徐氏道:“老师卧病,儿心不安……老师而立之年,孤零零一人,看着委实可怜……”
徐氏听沈瑞提及王守仁,倒是并不意外,将他叫到跟前,笑着道:“二哥小小的,怎想起这个来?”
沈瑞道:“老师身边连个近婢都没有,除了粗使婢子,就是小厮,笨手笨脚的,哪里是能服侍人的……”
徐氏面上笑意更盛,道:“二哥不用担心这个……你们老师的亲事要定下了”
沈瑞闻言,不由吃惊:“这……这……并不曾听老师提及啊……”
徐氏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有徐侍郎做主……”
沈瑞满心好奇:“不知我那师母出自哪一家?”
徐氏轻叹了一口气,道:“二哥也见过,就是你何家表姐……”
沈瑞这回可真是大吃一惊,徐氏口中的“何家表姐”就是何泰之之姊,沈珞的前未婚妻。
沈珞去世之后,二太太虽去何家大闹一场,可二老爷随后却退还了何家小娘子的庚帖,算是解除了两家婚约。
徐氏见沈瑞愣神,不由皱眉:“二哥觉得颍之不该再议亲事?”
沈瑞忙摇头道:“何表姐正值妙龄,谈婚论嫁自是天经地义之事,儿子惊讶只是因之前先何表弟提及何表姐要外嫁,没想到如今在京中议亲……”
何颍之已经十六岁,如今议亲已经不早了。
即便沈何两家名义上退了亲事,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何学士与小徐氏夫妇也默许何颍之为沈珞守一年孝。
如今沈珞周年已过,何家为何颍之说亲,便也不稀奇。
想到何学士算是刘阁老一系,沈瑞就觉得嘴巴里直发苦。
徐氏见沈瑞神色有异,道:“二哥不看好这门亲事?”
连徐氏都已经知晓之事,那何王两家差不多都订下来,沈瑞再说旁的又有什么意思?
他便苦笑道:“表姐要是做了师母,那以后怎么称呼?表弟怕是要得意了
徐氏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实诚,自然是各论各的……”
徐氏虽没有追问,可也没有信了沈瑞的说辞,只是心中暗暗生疑。何家与王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这门亲事哪里有不妥当之处让瑞哥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