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别的年轻人都换上了军装在前线保卫文明,看看你自己,你不觉得惭愧吗?’。”
“嗯。”柏灵点头,“罗素是怎么回答的呢。”
柏奕笑着答道,“罗素回答,‘哦,夫人,我就是他们要保卫的那种文明’。”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柏灵舒了一口气,拍拍衣服站起身,帮柏奕递来远处的空桶。
柏奕接过了空桶,“如果是在十几二十岁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我估计也会拎起袖子往前冲吧。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
“只有那个年纪的人才会被宏大叙事感动,相信自己能带来改变,为一些虚无缥缈的口号献身……但你看看历史,这个世界变过吗?”
柏灵沉默地望着柏奕——这个问题,她不久前也在想。
柏奕接着道,“所有的战争都是一群人在为一小撮人的疯狂买单。医生们花费几年甚至几十年攻克一种疾病,来挽救成百上千病人的性命。但那些权谋家翻手之间,就能把成千上万的、健康的,年轻的身体投进绞肉机里……”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转轻,“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柏灵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柏奕深吸了一口气,“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看着自己。看着自己一生的理想抱负,追寻某种必然的使命……等大一些的时候,他们就会回头去看自己的家庭,看自己所在的圈子,甚至是那些让他感到陌生、从未实际接触的阶层。
“他会看到人和人之间的联系,看见自己的渺小……总之,他会明白,自己归根结底也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他也会明白,某些喊得震天响的口号,都是假话、空话,是糊弄人去卖命的诱饵。
“比起那些东西,你会更在乎你一家人能不能吃饱,你的孩子能不能上学,他能不能平安长大。”
柏世钧的咳嗽声从老屋那边传来。
柏奕露出一个苦笑,“他除外。”
柏灵静静望着柏奕,她已经又坐回了先前的木桩上。
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他的言行之间,有多少自相矛盾的地方。
他总是喜欢将自己描述成某种现实的、成熟的……甚至是带着些许市侩的形象。但实际上呢,在某些触底反弹的时刻,他的选择和柏世钧根本就没有多大区别。
柏灵轻轻打了个呵欠。
她又一次觉得放松了下来。
过去有很多次都是这样,两人聊着聊着,就把彼此的担心从现实层面拽向了一种抽象的框架讨论,而他们俩又都很擅长在这种话题上吹水。
明明现实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突然之间,它就变成了一个能够以熟悉的认知结构去理解、拆分的东西。
柏灵撑着下巴,轻轻晃动起脚尖。
不过这种矛盾在柏奕那里,又似乎是完全自洽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觉得柏奕好像很需要这张面具。
出于对柏奕的维护,她似乎应该对自己的新发现缄口不言,但某种好事的心情又让她忍不住想稍加试探。
“我有一个问题。”柏灵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