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很难答,但也很好答,”柏灵低声道,“是谁一直在步步受限,而又始终未曾丢掉棋局上的优势,谁就在执黑。”
衡原君确实觉得心中微微震动了一下。
难怪先前林氏送来的消息里说,贵妃经常和这位司药聊天,常常一聊就是半个时辰——而今他忽然觉得有些明白过来。
这种迂回环绕的谈话方式,是他自己时常拿出来与人把玩的游戏。
结果今日竟是被柏灵先拿出来虚晃了一枪。
他抬袖掩口,咳嗽了几声,而后望向柏灵。
“柏司药和我再下一局吧。”衡原君轻声道,“我们猜子来定谁执黑。”
柏灵沉眸笑了笑,轻轻摇头。
“如果要加禁手,我今晚恐怕是没办法和衡原君一较高下。”她看向衡原君,“因为我现在非常地紧张,也非常地茫然。”
“为宋氏父子的谋逆之心吗?”衡原君依旧淡淡地笑着,“还是为今晚的左卫营哗变……?”
——左卫营哗变!
柏灵只觉得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衡原君微笑着从一旁的棋篓中抓起一把黑子,“柏司药猜猜看,是单还是双?”
柏灵没有说话。
“不想知道更多吗?”衡原君轻声道,“和我下棋,我就把我知道的,慢慢告诉你。”
他的手慢慢伸到了棋盘中心。
“单还是双?”衡原君问道。
“单。”
衡原君松开手,棋子纷纷散落在棋盘上,发出接连不断的脆响。
“有六个……”衡原君嘴角微提,“我执黑。”
十九路的棋盘上,黑子与白子的对弈再次开始了。
与上一轮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柏灵落子速度恢复了正常。
她的呼吸变得轻且缓,目光也隐隐透露出了些微的锋芒。
衡原君默默观察着眼前人微妙的变化,他忽然觉得,与人下棋真的很有意思。
也有可能是在沁园的这些日子,已经让他有些忘却了如何与宫墙外的人结交。
“左卫营哗变是怎么回事,”柏灵的声音变得严肃而认真,“衡原君现在可以展开讲一讲了吗?”
石制的棋子质地坚硬,碰落在棋盘上发出清冷的声响。
“左卫营的首领穆成大,是宋伯宗女婿的舅舅。”衡原君的声音缓慢而清晰,“他们之间从建熙三十四年皇帝北巡的时候,就开始了往来,这些年里为了给建熙帝玄修效力,两人早就结成一块铁板了。
“而宋伯宗自己,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与金人有了联系。”
柏灵目光微凛,“金人的阿尔斯兰部?”
“不,是被阿尔斯兰在今年二月剿灭的维乌部,”衡原君轻声说道,好像他正讲述的是与自己毫无瓜葛的戏文故事,“乌维部用自己和周遭部落的动向,换取大周这边的秋冬补给。”
说着,衡原君抬眸望了柏灵一眼,“也亏得这位部族首领,使得我们始终对金人西北角的势力相对清楚,也有了可制衡和斡旋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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