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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面,就算是村子礼的祠堂压不住,闹到了官府,那知县也就有了充分的和稀泥经验——管你是南人北人,现在统统都是一家人。
所有礼义上的问题,辈分低的都得让着辈分高的;钱财上的问题,辈分高的都得让着辈分低的……
至于说家里还没有任何姻亲关系的——可见你这一脉是有多不愿意响应上头的号召,此等刁民,还敢来衙门告状,本官不先打你二十板子,简直是愧对祖宗愧对皇上!
如此,在第一批试点的村落安定下来之后,再有流民过来就有了能投奔的地方。
有了亲戚,有了老乡,流民也就成了平民,开始安定下来。
绵延的山林上出现了新的梯田,往来种作的农人与工匠踩出新的小道,吹吹打打的送亲队伍时不时地经过农人耕作的田埂,引来一阵儿童的嬉笑和追逐。
无数的周人就像被风吹来的种子,在这里慢慢扎下了根。
北地成了他们回不去的故乡,但比起怀念,生活里永远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南方没有冰封的冬天,水稻一年能两熟,田地里的活儿更忙了。
他们很快适应了这里的节气,也带来了新的风俗和习惯。
升明三年秋,涿州在这三年中第一次抵御住了金人的秋犯,当年死里逃生的百姓,一些南下了,一些又重新回到了这里生活。
这里不仅仅在建熙四十五年的秋天受到过重创,在升明元年和升明二年的秋天,这里也依然成为了被金人猛攻的战场。
金贼们似乎每年都要来一次——说到底,还是涿州的地形和老城墙吃了亏,让它成为北境四州里最为薄弱的突破口。
有赖于今年突如其来的降温,将士们连夜挑水浇在石墙上,次日一早一整个城墙就冻成了冰坨,尽管这对原本就脆弱的墙体会来带近乎毁灭的摧残,但没关系,等到来年暮春气候允许的时候,一切可以再修补。
他们的时间非常有限,不过等到天气再暖和一些的时候,鄢州和抚州的部队也会过来帮忙。
阿尔斯兰这位宗主,和先前几次大举入侵周地的宗主或部落首领不大一样。
他对周人的城池没有半点留恋,他杀掉男人,抢走女人和粮食,然后放周人在此休养生息,等到次年秋天再来收割。
在建熙四十五年,阿尔斯兰亲自率部深入大周腹地之后,他便对这里失去了许多好感——周人喜好耕作,平原上到处都是农田,少有草场。
这里的城市建满了石头和木头的房子,地上则是砖块……
根本不适合放牛牧羊。
于是孱弱的大周被阿尔斯兰暂时划作了自己的后方补给库——真正让他感到热血沸腾的战斗在更西边,那里有广袤无际的大草原,还有和他一样高歌猛进的勇士。
征服雄狮比征服绵羊更让他感到痛快,也更加紧迫。
地处平京的少年皇帝,也因此得以稍稍喘息。
北方的劲敌突然如此强盛,几乎给所有人当头一棒,打醒了所有人的浑浑噩噩。
所有战火里迫不得已的生离死别被写成了唱词,从北唱到南,从东唱到西,唱得所有周人潸然泪下,唱得所有周人牙关发紧。
这一年,柏灵十四岁,柏奕二十岁,陈翊琮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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