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你大伯和你讲的?”
“嗯,”柏灵点了点头,说起下午看水渠时的谈话。
“他跟你讲这个干嘛!”柏世钧的喉咙明显吞咽了一下,“还……讲别的了吗?”
“什么啊?”柏灵有些好奇地问道,“我们倒是想问爹和大伯为什么吵架,可大伯不告诉我们。”
柏世钧微微松了口气,他又背过身去收拾药材。
过了一会儿,柏世钧又问,“你想问老爷子什么呢?”
“就想听听柏大善人的故事,想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柏灵撑着脑袋问道,“感觉他好像是位卓尔不群,特立独行的前辈。”
柏世钧笑了一声,“是啊。”
过了一会儿,柏世钧又叹了口气,“我走这么多地方,还没见过哪里的孤儿堂和济慈堂有一比,青州的济病坊,徽州的慈幼局,江洲的孤幼园……能做到赡给衣食,每令周足就已经很好了。”
“济慈堂还给念书。”柏灵插言道。
“对啊,”柏世钧点了点头,“济慈堂的藏书,很厉害的,单拿医书来说,基本这些年下来,也就只有太医院的藏书能与之相提并论。
“老爷子真是奇人,不出来走走还不觉得,如今活得越久,越觉得有些道理说得深。”
柏灵竖起了耳朵,“什么呢?”
柏世钧放下了手里的药,再一次直起腰,他略略抬头,看着篱笆外的寂静民巷。
“我以前呢,听他讲,人的这一辈子的时间,长短设置得不是很合适。”
“长短不是很合适……”柏灵颦眉想着这句话,一时没太听懂。
“人要是玩世不恭,游戏人间,那这一辈子就太长了,且整个后半生又一直在变老,只会越来越玩不尽兴;但若是想做些什么,留下些什么,这一辈子又太短,短到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就很不容易。”
柏灵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爹年轻的时候,还觉得一件事也太少了啊,”柏世钧望着女儿,笑得有点无奈,“结果这么多年下来,一件事都还没做好。”
柏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年前,柏世钧的书稿就已经都写好了,然而就在柏奕开始联系可以代人刻印书册的书肆时,柏世钧又突然发现,最开初的几卷实在有太多需要删改的地方了。
于是这件事暂且搁置了下来。
这几年里,他删删减减,又在一些地方增加了许多额外的批注,大部分是源自柏奕的各类小鼠实验结果还有实际的手术操作。
原先他的《新编》里就有大量配图,画得大都是草药,而今甚至插入了一些解剖结构图解。
删增的东西多了,整本书的许多章节排布就需要重新调整,有些东西注解里放不下,只能额外再插一节说明,或是附录。
如今看来,这些手稿究竟什么时候可以付梓还未可知——但确实已经渐渐快要接近那个尽头了。
她望着父亲,忽然有些羡慕起来。
不论如何,柏世钧已经找到了自己为之能够付出终身心力的事业。
和朝堂上的风云变幻相比,柏世钧留下的东西,可能比那些当下权势熏天的名字更长久。
恍然中,柏灵好像看见了一条命运的脉络,从远在钱桑的济慈堂开始,慢慢延伸到自己的身上。
“会做好的。”柏灵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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