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也要文身呢?”柏灵听见前头有女孩子哭着哀求,“我们下个月就要离开这里了啊……”
宫人冷笑了一声,“那也是从教坊司出去的,该走的程序一道也不能少!”
柏灵的动作稍稍怔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把“文身”这件事想简单了。
在这些女孩子的眼中,刺青的带来的疼痛并不是她们最担心的事情。
本质上……这是一种洗不去的耻辱。
就算一个月后她们离开了百花涯,就算今后今后她们真的遇上了良人,这个烙印也一样会跟随她们一辈子,不断地提醒她们曾经低人一等的身份。
即便日后户籍重改,这一道烙印,也一样会让人狠狠戳她们的脊梁骨,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柏灵忽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了。
感性上她能明白这种惊慌,但理性上她又清楚地明白这不过是一个被建构出来的概念,就如同女子不懂缝补就要被笑话、贞洁比性命更重要一样。
上一世柏灵自己在手上做过一个文身——??Never??Forget??29th??of??May,那是小姨出事的日子,她把它文在了自己的手腕内侧,任何时候低头就能看到。
而今这个落在身上的花码也是一个数字,然而意义已经截然不同。
“柏灵……要怎么办……”艾松青两眼噙着泪,慌张地呢喃。
柏灵回头望了一眼身后。
已经下到了这里,逃是逃不走的了。
她轻轻揽了揽哭泣的艾松青,“……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是无辜的。”
艾松青抽泣着低下了头。
许多人也像她一样低下了头,人们羞惭而无助地捂住了脸,只能不断地等待眼前的队伍越来越短,直到轮到她们。
将要进门前,柏灵向前一步,走在了艾松青的前面,先一步踏进了这间给女孩子们文身的屋子……尽管这于事无补。
宫人们说得并不假,这里的隔壁就架着一个烧火盆,盆上烤着印着花码铁块。
这样的铁块,在一旁的架子上摆着更多——那就像是活字印刷术一样,宫人们将铁块彼此拼接,就能组成不同的花码数字。
如果有女孩子挣扎得太厉害,始终不愿接受刺青,那么他们就将人直接压在案台上烙印了事。
那样留下的烫伤,确实可能会带来严重的感染……
“看什么!不想挨烙到这儿来!”不远处的一个老师傅拍了拍最里端靠墙的木头案板,凶巴巴地开口。
这案板差不多有半人高,一人长,恰好能容下一人躺在上头。
柏灵沉默地走了过去,老师傅丢给她一块脏兮兮的白布,柏灵看了看近旁的女孩子们,她们脱去了衣服,两手被铐在头顶,用白布盖着身体,露出了左肩。
其他师傅们手里拿着长针,一下一下地扎进她们的肩膀,过后又用黑色的墨汁晕染。
女孩子们哭泣着将头扭去另一边。
柏灵也如是躺了下来。
“师傅,我不戴镣铐可以吗,”她望向正在用火给长针消毒的老师傅,“我保证不乱动。”
老师傅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声应了一句“嗯”。
柏灵看见他戴着手套,手中的长针在橘色的火焰上反复过火。
“造孽啊。”
老师傅轻叹一声,收了手,转身向柏灵走来。
针快速地落下来,又快速地拔起——这比柏灵预料得要疼一些,但并不是难以忍受。
这样连续而轻微的刺痛让人一直清醒着,柏灵听着近旁女孩子们呜咽的哭声,忽然想起了七月派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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