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柏灵先是跟着宜康一道去探望了宜宁郡主。
昔日的冷峻美人如今气若游丝,瘦若枯骨,在她的病榻前,柏灵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曾经在黄崇德的塌前也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死亡的气味。
宜宁郡主已经认不出来人,她枯瘦的脸看起来如同皱缩的树皮,整个人靠在床榻上发出意味不明的呓语。
宜康打了热水来,坐在她身边开始了日复一日的身体擦拭。
屋子里没有侍女,那些观中的道人们也都不在这里。柏灵原想搭把手帮忙,但宜康让柏灵出去等。
大抵以宜宁郡主的高傲,即便已经没有了人形,也总是不愿让旁人看见自己丑陋而赤裸的身体吧。
入夜,两人点着香,对坐烹茶。
“其实我一直觉得蛮奇怪的,”宜康轻声道,“在陈翊琮做了这么多……这样的事以后,你怎么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柏灵怔了一下,“……留在他身边?”
“你要是真的想走,早就走了吧。”宜康为自己和柏灵斟茶,她看了柏灵一眼,“百花涯真的能困住你吗,我不觉得。”
热水的雾气从杯中弥散起来。
柏灵无言地捧着杯盏,没有立刻回答。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呢?”宜康轻声道,“当初让我去送别柏奕的是你,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去找他们,现在你又开始留恋这平京城里的风景了。”
“不过也好,”她轻声道,“有你在,陈翊琮身边至少还算有双眼睛在盯着,往后也不至于再胡作非为。”
宜康叹了一声。
“虽然你现在是奴籍,但凭着兰字号这几年的作为,你要再进宫也不是不可能。”宜康垂眸望着手中的杯盏,有些冷漠地说道,“我是不会去参加你们的大礼了……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幸福吧。”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柏灵放下了杯盏,两只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向屋中被烛火熏得有些发黑的天顶。
锅中的清水再次沸腾起来,宜康扬汤止沸。
“我之前答应过一个朋友,要去参加她的婚礼。”柏灵喃喃地说道,“但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就错过了。
“后来再见到她时,是在百花涯的花弄里。”
宜康抬起头来,望着柏灵。
柏灵接着道,“她嫁了人,死了丈夫,被娘家又卖给另一个男人,身边还带着孩子。当时她的男人好赌,所以她勤勤恳恳做苦力,赚钱养家。
柏灵也望向宜康,“明明有那么多人是因为没有选择,所以才走到了一个悲惨的终局,她不是,没有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而且她为人正直,心地也好,吃苦耐劳,我觉得这样的人应当有好的生活。
“看着这样的人被欺负……我受不了这个。”柏灵轻声道,“所以我去帮了她,我试图去帮她。”
柏灵微微颦眉,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然后呢。”宜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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