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
这年轻侍从看起来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鼻梁附近长着一串因为暴晒而起的雀斑,两颊也带着草原上女孩子们大都拥有的红晕。
兰芷君微微颦眉,“你是赫斯塔族的?”
“……是。”女孩子有些怯懦地点头回答。
“你没有去参加今晚的亡灵祭祀吗?”兰芷君又问道。
女孩子低下头,手指开始抠怀里的托盘,手腕和手腕交叠着,袖子也稍稍往下掉了一些。
她低声道,“我没有什么好祭祀的……”
兰芷君望着她,“你……把袖子撸起来。”
女孩子愣了一下,脸色很快转为土色,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而是猛地摇头。
兰芷君笑了一下,用周人的语言轻叹了一声,“算了……我在这儿为难你又有什么用呢。”
他挥挥手,示意这女孩子可以走了,红发的侍女咬着嘴唇飞快地跑了出去,奔跑中带起一阵风雪。
兰芷君又下了软塌,再一次熄灭了灯火。
他没有动侍女送来的面食,而是抱着奶茶坐去了暖炉前,炉灶里干燥的牛粪饼正在燃烧,将整个帐篷都烘得软融融的。兰芷君的脸也在这橘红色的光下映照得像是有几分微醺。
他独自饮茶,想着方才逃走的赫斯塔少女。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少女的手腕上,应该有一只雄鹰的刺青——每个赫斯塔人在十二岁的时候,都会由自己的父亲或是兄弟亲自动手,在手腕上留下这个图腾。
不过,所有现在仍活在阿尔斯兰部的赫斯塔人,应该已经将这道刺青剔去了,不是用烙铁烫烂那片血肉,好用狰狞的疤痕作掩盖,就是在原本的图腾上重新覆盖新的图腾。
“赫斯塔的雄鹰啊……”
兰芷君猛地想起了这个故事,不由得笑了起来。
……
“柏灵没有听过赫斯塔雄鹰的故事吗?”一同吃着晚饭的姑娘看向柏灵,“这个故事很有名的,住在北境四州的人几乎都听过。”
柏灵摇了摇头。
“他们说,很早以前,在北境雪原上,有一只巨大的鹰,它的鸟喙就像一座山峰那么大,而两只翅膀,有几千里那么长,整只鸟飞起来的时候,天地间都是它的影子。”
“巨鸟啊……”柏灵点了点头,“这样的神话我好像也听过呢。”
“这只鹰的名字就叫赫斯塔,但它与其他鸟兽不同的是,它的影子具有某种魔力。”同伴低声说道,“天地间所有有气息的生灵,只要停在了它的影子下面,就能够获得尘世间至高的幸福。
“赫斯塔的雄鹰会在日出时分,和第一缕晨光一道起飞,从天地的至南飞向至北,所以每一天,大地上新生的生灵都会沐浴一次这雄鹰的影子,因而那个时候,天地间没有争斗,不论是人,是飞鸟,是走兽,都沉浸在安和与美满之中。
“然而赫斯塔鹰自己,却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消耗。日积月累下来,它的喙从群山那么大,变成了孤峰那么大,后来又变成了湖泊那么大……翅膀也从几千里慢慢变小,到后来,它小到也再不能将人间的一切都收在羽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