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养父不想耽误她们的学习。养父在抽了一锅又一锅旱烟后,终于给我拨通了电话。
“狗牙子,你妈睡在炕上不能动了,你给看不看?”电话那头传来养父沉闷的声音。
“大,我这就回来!”我当时在养殖场,给何助理交代了手中的事后,便骑着摩托车急急忙忙赶回到了家。
回到家后,养父一反常态,没有骂我,养母睡在土炕上呻吟着,看见我进来,头也没有抬。
养母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她让我给八哥和五大安排活,我没有同意,伤了她的心。
按照往日,如果我违背了养母的意愿,就得跪在地上给她下话。所谓下话,就是说自己错了,即使自己没有错,那个时候也得承认说自己错了,请求养母的原谅。
养母什么时候原谅你,得看她的心情。有时候得连续跪几天,当然不是一直跪,家里有太多的农活。养父会让跪着的我干完农活后,继续接着跪。
如果我不承认自己有错,饭就不要吃了,土炕就不要上了,这个家就不是我的家了。
专制的教育,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让我变得痛苦,我有一段时间,曾经有了轻生的念头,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就是一种无休止的折磨。
可是我还是活了下来,而且活到了现在。我真佩服自己贪恋人间的贪心,就是这种贪心,让我活到了现在。在这种贪心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下,我对生活具有了一种特别强的韧性。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在一块大石头下活过来的小草,为了见到阳光,我贴着地面,弯弯曲曲地绕过头顶的大石头,来到了有光有雨露的地方。
“狗牙子回来了,他带你去看病去!”养父低声对养母说。
“他已经长大了,不再认我们了,你叫他回来干啥?我即使死了,也不去看病!”养母背对着我说道,她的脸贴着墙,她的口气依然是那么冰凉。
庄里的三间土窑洞已经砖箍了,水泥砂浆也抹了面,左面的三间砖瓦房已经盖好,门窗已经安了,剩下吊顶和粉刷了。
匠人已经在三天前收拾好了院墙,安装好大门后,便回去了。当时我也没有回来验收活,便给匠人开了工资。说实在话,这些天,我真的不想回到这个家。
我望着这个熟悉的家,心里难以平静。这里留下了太多苦难的回忆,我每次回家,都无意间想起了过去。
我望着躺在土炕上的养母,我知道,她一定在等着我下跪,逼着我认错。
多年来,上百次,我本来就没有错,可我必须要跪在地上承认自己错了。比起养父的拳打脚踢,养母的惩罚更让我心碎。
前一段和冰莲花视频时,冰莲花说了国外一些育儿方式。国外的育儿已经由精细化育儿向宽松型育儿在转变,而我依然要受专制化的教育。
也许父母对自己儿女的教育,也受经济条件的影响。
在尚家河村这个经济贫困的地方,相当长一段时间,子承父业、种地养家糊口,是村里人生活的方式,长期以来,父说子做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最近几年,随着大量青壮年外出打工,村里人的思想和经济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纷纷把儿女往县城转。
原来有二百多学生的尚家河村小学,经过两三年来的转学,现在只有了二十九名学生。
人们开始精细化育儿女,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能够享受到尽量好的资源,能够考上尽量好的大学。
可是在国外,冰莲花说许多国家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已经由精细化向宽松型育儿转变了。
拿做作业来说,国内学生每周最少需要做14个小时左右的作业,越是贫困的地方,学生做的作业越多,美国学生每周做6个小时作业,英国学生每周做5个小时作业,而北欧学生做的更少。
冰莲花说,在专制、精细和宽松三种育儿方式中,精细化更能让孩子向上流动。
“阶层向上流动”对孩子的将来很重要,这就决定了许多家长不惜花重金培养自己的孩子,让孩子能够进入到名校能够读书。
为了让自己的孩子不输在起点上,父母正在付出高傲的代价。“推娃”已经加快了整体竞争力,育娃的成本越来越高。
在这个时代,精养少数娃已经替代了粗养多数娃,尚家河村年轻的一代人思想也发生了改变,生了两个娃娃后,也不想再生了。
想想冰莲花说的话,想想睡在土炕上等着我跪地下话的养母,我的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