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他稍稍清理思路,便侃侃而谈。
“回皇上,虽然常言道,医者仁心,但若是细翻自古以来的医术概要,其中各种药性致毒解毒之法,皆是以人命所换。”
“至于人体经络及五脏六腑之认知,更是由解剖尸体所得。更有血液流向之法,死者无法窥之,便有狂医铤而走险,以活体试之。”
“此行此举,虽看似惨无人道,但,也为后世医者留下了无价之宝……”
“至于此番血疫,既然并无确切的解药,而病情又千变万化,臣以为,倘若染病民众自愿试药,若有死伤,愿立书不究,实可一试。”
他洋洋洒洒,又将其中对其中的思路,与萧君楚细细说了一遍,之后,便双手揣在身前,从容淡定,躬身俯首道:
“臣斗胆,口出狂言,若有触犯大烨律例,愿以一己之身,承担其罪,死而后已!但,仍请皇上三思。”
萧君楚没有立刻答复。
“退下。”他疲惫挥挥手。
“臣告退。”殷问退着走了三步,才转身。
抬头间,猛地见琅琊竟然一直站在廊下听得出神。
她发现他看着自己,瞪了一眼。
“磨磨唧唧,墨汁喝得多,果然废话就多,没见我哥累了吗?”
“长公主教训的是。臣知罪。”
殷问依礼见过,今日没有贫嘴,安静离开。
琅琊进去,软着嗓子,心疼地唤了一声:“哥……,累了就先别管这些事了。大不了,咱们回怒雪川去!那里天大地大,才是咱们真正的家!”
他昨晚发狂,将满屋子下人几乎全部撕碎。
幸亏重华身手好,又懂医术,强行将银针打入脑后大穴,昏死过去,才告一段落。
否则,不要说那一屋子,整个别苑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琅琊第一次看到哥哥那么脆弱,又那么恐怖。
面如白纸,满身血污,躺在遍是残肢断臂的血泊中。
萧君楚没说话。
琅琊后悔昨天自作主张了。
“哥,我替你把她带回来吧。”
“不用……死不了,莫要吓着她。”
他坐在纱帐后,极是疲惫,仰头闭目。
“可有白月薇和卫九泠的消息了?”
“还没有。”琅琊小声儿回道。
“出去吧,哥想静一静。”
萧君楚不想说话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依然是一片空白。
只知道杀了人,饮了血,才能消减体内的狂暴。
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重华根本束手无策,殷问也是个废物。
必须尽快找到卫九泠和白月薇那对狗男女,才有可能知道身上到底是什么蛊!
萧君楚一声悠悠长叹,合上眼。
几日未眠,此刻倒下了,竟然能得空稍作休息,真是有点讽刺。
然而,诸事烦仍,松懈不得半分。
血疫的解药,才刚刚有了些眉目,阙浮生那边,必须不断施压,小心盯紧。
荻花城那一头,谢无极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商天行奉命抓捕,一直困难重重,十万奔雷师囤在京畿,迟迟不动,久了,西边怕是要有大乱。
而宫中若是久不见圣驾,朝堂上下,必定人心浮动。
刚刚夺回来的皇位,本就没那么稳。
所有的事,堆积在一处,就如一只看不见的巨兽,獠牙不断开合。
而他,就正站在血盆大口之下。
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
琅琊悄悄退出去后,萧君楚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将里面工整折叠的洒金笺小心打开。
上面是那日他在紫宸殿里写的一行字,又摁了苏瓷的一颗红指印。
【我苏瓷若是敢逃跑,老天就让我被萧寂夜抓回去生孩子,三年抱两,一胎成双,十年不懈,永无更改。】
“呵……包子……”
他脸色苍白,却笑靥温柔,仰面抵在榻边,将那张画了押的“卖身契”遮在脸上,合眼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