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头顶上炸开。
“山红,在青龙寺住寺,我是安慰你的,事实上,我在这儿什么都没干。
就是散散步,养养身体。大上海这种地方,早已进入了一个资本操作时代。
一个人想成名,除了极少数人,大多是资本操作出来的结果。如果我想在这儿立脚,就要与这里的同行斗争,不斗争出不了头。
而斗争呢,不知有多少方丈、住持、大师、高僧,每个人后面都有一股强大的势力。
最后,他感叹道:“山红,你师父老了啊,老了!”
是的,师父说得一点不错,在这样一个熙熙攘攘的大都市,没有人来静心听你说过去的辉煌。文明的面孔下,都是一颗冷漠的心。
不冷漠不行,每个人都是急匆匆地赶路,都在向他本阶层之上的圈子拼命地挤。谁会停下来听你诉说,搭你一手?
何况,你从一个小城市而来,即使曾经知名,也是小地方的知名人物,放在大上海,等于一个秀才进京,上个厕所都能碰上各省进京会考的举人。
和一个老人再谈什么奋斗,上进,等于放屁。事实上,连陈总到了上海,也没人请他吃饭,除了他的儿子。
他那几块钱,在这儿算什么呢?我原以为他会住什么总统套间,结果也只住个单间而已。
陈总跟我开过玩笑,说山红啊,千万别在上海乱花钱,我们不搞“贫帮富”。
陈总如此,师父有什么办法,他在这儿,就等于一条鱼抛在岸上,头尾都在动,就是挣扎不起。
所以,他曾经跟我说,他就只想住在悠然居。
是啊,他说得对,想得远。那里才是他的大本营啊,受人敬重,如鱼得水。
我说:“老了没别的,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强。”我还想说下去,发现一向口若悬河的万山红,这时,竟然找不到半句可以宽心师父的话。
师父站起来,走进卧室,好久才走到阳台上坐下,他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递给我。
我翻了翻,竟然是一本手写体笔记。前面的是繁体字,后来的是简化字。
我望着他。
他缓缓说道:“山红,真金不怕火炼。离开乌乡之后,我和你师母都有同感,你是一个讲感情的人。你对我们点点滴滴的关心,那些不起眼的细节,让我们温暖。
我老了,没有别的东西送给你,这是我最后的礼物。这本笔记,前面的是你师祖弘原道长写的,后面的是我搜集的,全是一些单方。这些单方,全经过检验。你放心给人治病。
我让你丽姐复印了一份,她自己留着。但真经,我还是要传给你,希望你能续写更多的方子。
世上没有神仙,只有真药。”
我离座跪地,说道:“好久没给您叩响头了。”
说罢,叩了一个头。
他说:“起来吧。我们道教讲究医道,道医。世间有钱人的病,你治不好,劝不住。
世间穷苦人家,一般百姓,你给他一味药,可治他的病,可救他的命。”
这时,丽姐进来说,可以吃饭了。
席间,师父叫丽姐开了一瓶红酒。端起杯子说:“祝山红全家幸福。”
我说:“丽姐,快帮我们拍几张照片,我爹我娘就想看师父。”
丽姐接过我的手机,拍了好几张,包括我和师父,我和王哥碰杯。她又把手机交给王哥,
王哥拍我们三人的合影,又拍我和丽姐两个人的合影。
临走时,我和师父紧紧地抱着,抱了好久,师父在我肩膀上拍了拍:“终有一别,下次来玩啊。”
丽姐送我回宾馆。
快要到宾馆时,我说:“丽姐,我有一张卡,本来想当面送给你爹。但怕他不要。你转交给他吧。”
说罢,我把卡放在她搁在身旁的包里。
丽姐说:“多少?”
“一点心意。密码写在卡后面。”
丽姐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说:“他经常念叨着你啊。说你和邓总,是他一生没有看错的两个人。”
说罢,她的眼睛湿润了,我递给了她一张餐纸。
下了车,我站在宾馆大门口,向她挥手。
我知道她不可能看到我挥手。
宾馆大门前的车子,像流水一样排队下车,她只有赶快离开,才符合这个大都市的规则——像一个文明人。
我挥动着手,向那辆远处的车子,不回头的车子,挥手。
门僮像看傻瓜一样地看着我。他们一定会想:这是从哪个旮旯里的来的乡巴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