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就系在那人身上。
那是冬日,那行人马冒雪赶路,有松软洁白的积雪落在那件披风上,也落在披风的主人肩头之上。
那人坐在马上,摘下兜帽,解下披风,露出一张清冷白皙,不过巴掌大小的脸庞。
那人将披风丢给了他——
那沉沉的披风裹挟着风雪砸向他,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一把抱住。
“无碍便好。”元祥松口气之余,竖起了大拇指:“说来常娘子今日果真勇猛无比。”
“那是自然,我妹妹可是个武学奇才。”常岁安不放过任何一个宣扬此事的机会。
武学奇才吗?
崔璟回神,脑海中闪过驿馆中对方试图拔出斩岫时的情形,以及她那句“迟早会拿起来”的狂言。
有自信,且很足。
嗯……武学奇才一说,虽不知真假,但显然她自己是坚信不移的。
“常兄,我冒昧问一句……”那边崔琅难忍心中好奇:“常娘子的生父……当真是姚廷尉?”
这话的确冒昧,但因为是崔琅,又显得莫名正常。
而常岁安巴不得随时随地在线辟谣:“自然不是!午后姚廷尉已去见了我阿父,已将此误会解开了。”
崔琅了然:“我就说……瞧着也不像嘛!”
常岁安顿时拿看待知己的眼神看向崔琅:“对吧!我也这么觉得!”
元祥也跟着点头:“对,的确是不沾边。”
崔璟默然。
只有姚廷尉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且可以预见的是,随着这则谣言被传开之后再被破除,这种伤害将会极具扩散性与持续性,甚至或将伴随姚廷尉一生。
“妹妹另还托我向崔大都督道句谢。”常岁安抬手向崔璟施了一礼:“今日之事,多谢崔大都督相助。”
“不必。”崔璟道:“我未曾帮上什么忙。”
事情发展到最后,已足够他看明白一点——即便他什么都不做,那个女孩子也有足够的能力应对解决一切。
无论是神象之困,还是裴氏之事。
甚至他后来想了想,不免想,在他屡次多事之际,对方内心是否在想——但愿别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多事之徒打乱了计划,以及——此人能否别来沾边。
总而言之,他看似前后诸多忙活,实则不过是进行了一些无效帮忙。
崔氏出身,年少即在沙场上磨砺出来的青年,看似漠然孤傲,极具不可一世的特征,实则却因深谙知己知彼作战之道,自知之明从来不缺,甚至过剩。
自诩多事之徒的崔大都督此刻推拒谢意之举,发自内心。
但常岁安依旧坚持道谢,最后又道:“阿父说了,待回京后,再请崔大都督去家中喝酒!”
崔琅忙道:“这个好!”
崔璟看向便宜弟弟:“?”
崔琅缩了下脖子,勉强笑着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常大将军府上的酒必然都是难得的好酒……”
常岁安也并不谦虚,笑道:“这是自然,待崔大都督去了,必拿出最好的美酒招待。”
说着,也不再久留,抬手道:“如此便不打搅崔大都督了。”
崔璟示意元祥相送。
廊下便只剩下了两个人,崔琅忽觉周身冷了许多,笑意也即将维持不住。
“为何事而来?”崔璟开口问。
崔琅不受控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就是来问问长兄今日可有受伤没有,是否请了医官来看?”
问罢忙又笑了一声,补充道:“……是阿棠托我来问的,她胆子小,不敢来见长兄。”
崔璟看着他,道:“你看起来胆子也没有很大。”
崔琅神情一滞,干笑一声,壮着胆子拍马屁:“谁让长兄光芒过炽,叫人不敢轻易仰视呢……”
崔璟嘴角微抽,只答道:“我并未受伤。”
崔琅偷偷看向自家兄长的手。
只觉得长兄的手若是会说话,此时必要委屈地问上一句:我不配拥有姓名是吧?
那双手已经清洗过,却连伤布都未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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