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回头还是要设法将暗道中那一堆破烂修补一二的,至少要使之表面看似无异。”无绝思索着道:“否则圣人万一哪日想起来要让人去暗道查看阵法是否完整,那可就露馅了。”
常岁宁点头:“有备无患,是当小心应对,便辛苦你了。”
问罢了阵法,她又好奇起了另一个东西:“我见那天女像下方,有一方玉匣,似乎很是紧要,不知那匣子里放着的是什么宝贝?”
听她问起这个,无绝沉默了一下。
常岁宁看着他:“是什么不可说的吗?”
“那里面……”无绝又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是您的遗骨。”
常岁宁:“……我还当是什么珍宝呢。”
原来就这个啊。
无绝不满意了:“这是什么话,那自然就是整座天女塔里最珍贵之物!”
常岁宁唯有收起轻视之色,想到那不算大的匣子,道:“难为你们还能寻到一些带回来,如此我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是老常带回来的……”提到这桩旧事,无绝语气里仍有压抑着的悲愤与锥心之痛:“北狄那些畜生们……正因此,老常他才会违抗圣谕,执意亲手砍了那畜生可汗的首级。”
那畜生在殿下自刎后,令人拆解毁坏了殿下的尸身泄愤……
老常最终也只找到殿下的一块遗骨而已。
无绝没有也不忍详说,但常岁宁也不难想象。
或者说,她早在决定去杀那北狄主帅时,就已经做好了尸首无存的准备。
见无绝低着头不说话,她道:“两军尚未对阵,对方先失主帅,为挽军心,有此举也是常见之事。谁人生来不是赤裸,不是只自一块小小血肉长成,区区皮囊骨肉而已,生时物尽其用即可,死后总要归于尘土的,怎么个归法儿都大差不差,不必太过在意。”
无绝一时依旧没说话。
又听那女孩子安慰道:“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瞧,如今胳膊腿什么都不缺。”
无绝当真抬起泪眼瞅了瞅她的胳膊腿。
女孩子取出了一方柔软的帕子,递给他擦泪,笑着道:“无绝,谢谢你带我回家。”
她认真道:“我欠你一条性命。”
无绝接过那绣着仙鹤的帕子,按了按眼角,哽咽着叹道:“欠什么,我似窄川,殿下为海,海若不存,川当何归……”
他道:“窄川唯有归赴于海,方可长存。海从不拒川,川方可赴海,二者是为相互成全,何谈欠与不欠。”
“太禅意了,听不甚懂。”常岁宁笑着道:“还是欠着好了,我乐意欠着你。”
她不愿亏欠明后,因那亏欠似带刺的网,只会使她困缚其中不得喘息。
她情愿欠着无绝,因这亏欠是令她安心的根,是使她重新扎根于这世间的羁绊。
羁绊与羁绊是不同的,而这一世,她有幸只会被善意与真挚羁绊。
常岁宁倾身,轻轻抱住了那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假和尚,却比任何神明都更像是她的救世菩萨的人——
她再次笑着道:“就欠着吧。”
无绝擦了擦泪,也笑了:“既然您诚心想欠,那属下可就收着了。”
“嗯,收着吧。”常岁宁松开他。
无绝矜持一笑:“那属下有件事想问问您……”
常岁宁很有亏欠他人的自觉,大方道:“只管问来。”
“属下记得您之前埋了几坛子风知酿,本说定了要与属下们共饮的……究竟是埋在哪里了?”
常岁宁眨了下眼睛:“这个啊……好像被我喝了。”
无绝“噌”地一下站起了身来:“您何时偷喝的?”
“临去北狄前。”常岁宁有些惭愧地笑了笑:“彼时想着也没机会共饮了,我干脆挖出来自己喝了。”
她喝罢大醉,在埋酒的杏花树下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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