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竟然会是这么多的重刑加身……
长孙寂避开狱卒的视线,取出带来的伤药,全都倒在那伤口处,同时以手掌按压止血。
大约是疼极了,常岁安轻皱了下眉,口中发出低低的声音。
“你说什么?”
长孙寂凑近去听。
那嘴唇灰白干裂的少年艰难地发出梦呓般的声音:“宁,宁……”
长孙寂这次听见了。
片刻,他在对方耳边道:“你放心,常娘子已经平安无事。是她托我过来的,她还说,你一定要撑住,绝不能有事。”
听得此言,常岁安皱起的眉心缓缓松开,半晌,才发出一个微弱字音:“好……”
片刻,又道:“多谢你……”
他此刻意识模糊,并分不清来人是谁,但还是感激道谢。
长孙寂怔了一下后,偏过头去,忽然红了眼睛。
直到手下的伤口不再流血后,他才将手移开,又取出医治内伤的药丸,塞到了常岁安口中。
“对不起。”
小少年惭愧自责:“我只能做这些了,希望你一定撑下去。”
长孙寂离开后,放饭的狱卒趁着牢头他们去送长孙郎君,赶忙去了牢房中查看常岁安的情况。
见常岁安伤口已经止血,他悄悄松口气。
“常郎君,快吃些吧……”
他取出一碗菜粥,拿勺子喂给常岁安。
粥里也有治伤的药,这是姚翼的吩咐。
“小人幼时和阿爹曾在战乱中受过常大将军和先太子殿下的救命恩情……”见常岁安吃不进去,狱卒声音哽咽:“小人相信常大将军家的郎君做不出杀人之事,小人知道您是冤枉的。”
“您得活下去,才能有洗脱冤名的机会……”
常岁安紧闭的眼角有一滴泪滑出。
狱卒再试着喂一勺,常岁安吞了下去。
狱卒很快将一碗粥喂完。
昏昏沉沉的少年再次张开嘴巴。
“……”狱卒看着空空如也的粥碗,有些手足无措。
明日,他一定换个大碗来!
……
同一刻,国子监祭酒乔央正为明日的祭孔大典做准备。
历年十月初一祭孔庙,皆是国子监上下的一大要事。
大典会在孔庙举行,以国子监师生为首,祭酒为主祭官,朝中官员参祭陪祀,许多大儒文人也皆会前往。
“阿爹……”乔玉柏从外面回来。
“都安排好了?”乔祭酒压低声音问。
乔玉柏正色点头:“阿爹放心。”
随后道:“无绝大师让人把东西送来了,此刻就在院中。”
乔祭酒立即去看。
一口从骡车上卸下来的大箱子摆在院中,乔祭酒上前亲自打开,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和尚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乔祭酒被吓了一跳:“……怎么是个人?”
他忙问那小和尚:“我要的仙鹤呢?”
这无绝,这般关头是怎么办的事?人和鹤都分不清吗?
“阿弥陀佛,小僧到了,鹤便到了。”
小和尚取下腰间短笛,凑在唇边吹响,笛音响起,一只白鹤便飞了过来。
白鹤落在小和尚身边,小和尚放下了短笛。
乔央讶然,忙揖手:“失敬失敬……”
仙鹤与神象皆有祥和吉兆寓意,有一年,圣人于大云寺春祭时,曾有仙鹤衔来桃枝,在祭坛上方盘旋久久不曾离去,此事广为流传。
但乔央知道,那仙鹤是无绝让人养着的,此鹤擅跳鹤舞,懂得听人号令。
可他今日才知,原来大云寺里的养鹤僧,竟是个十岁的小和尚。
……
是夜子时,忽然响起的拍门声,让本就睡不安稳的噙霜忽然惊醒:“……谁?!”
外面传来仆从的喊声:“世子让噙霜姑娘前去侍奉!”
噙霜下意识地抱紧了被子,颤声应下:“我……我这就起来梳妆打扮!”
“快一些,别让世子等久了!”
噙霜连忙从床上起来点灯,匆匆穿衣后坐到梳妆台前,她想要描眉,却在看到镜中那张满是结痂伤痕的脸时,陡然红了眼眶。
可她不敢耽误,赶忙描眉敷粉涂上胭脂,但根本盖不住那些疤痕,反而显得诡异又可笑。
她要拿这张脸去见那个疯掉的世子吗?
这般时辰他忽然要她去侍奉,只怕是又受了什么刺激……等着她的还不知是什么可怕的折磨!
一时间,恐惧、屈辱还有不敢直面的恨意,让噙霜彻底崩溃,伏在镜前哭了起来。
但没人来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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