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知晓,你若有心,回头便去你祖父那里多了解一二。”
卢氏的眼神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忧虑,难得拿如此口吻对儿子说话:“如今的局面与从前都不相同……你长兄在外不易,崔氏族中也并非风平浪静,琅儿,你也不能再一心只装着玩乐了。”
崔琅沉默了片刻,点头应了声“是”,默默握紧了手指。
又听母亲拿谆谆教导的语气道:“虽说母亲从未指望过你成大材,那顶梁柱咱虽做不成,好歹也要做个烧火棍……再怎么着,也不能沦为那拖后腿人人厌的搅屎棍不是?”
面对这朴素的期望,崔琅眼角微抽,木然道:“……您还真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啊。”
哎,那他就试着做一根烧火棍吧,烧火棍也能发光呢。
天色将暗,先发光的是偌大的崔宅各处相继掌起的灯火。
昏暗中,崔洐站在外书房廊下,影子在身后被拉长。
他已在此处站了很久。
廊下挂着的灯笼随风轻动,灯火明暗摇曳,伴着清辉月色,在庭院中投下一片银白,恍惚间,崔洐透过那片银白,似乎看到了一个半束着发的男童跪在雪中的情形。
往昔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崔洐负在身后的手掌慢慢收紧。
片刻,一名侍从走来,向他行礼传话,道是父亲寻他前去议事。
崔洐回神,很快去了父亲的议事堂。
崔据坐于上首,左右坐着的则是有资历威望的崔氏族人。
崔洐行礼罢,便也落座。
崔据先与诸人道:“大郎已无事了。”
众族人大多舒了口气。
“汴州与洛阳也平安无事。”崔据因苍老而日益沙哑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所以,洛阳那些人很快便要有事了。”
族人们听得出来,他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与徐正业勾结的洛阳士族们。
“但必然不止是洛阳的人……”崔据看向堂中的那座铜雀烛台,道:“我有预感,明后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崔洐脸色一凝:“父亲是说……她要对我们四大家下手了?眼下如此时局,她自己的皇位且要坐不稳,她怎么敢再对四大家下手,难道她要鱼死网破不成?”
从前他并不信明后敢对士族下手,但先是裴氏,又是长孙氏……
那妖后强势狠辣,为伤敌,全然不顾自损何几。
正因她不管不顾也要铲除士族异己,现如今各处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正因她皇位不稳。”一名年迈的崔氏族人皱眉道:“越是这般关头,她自然越不敢大意松懈。”
有稍年轻些的族人目色凌厉地道:“这是她的机会,却也是我等的机会。”
他们一直未曾停下过与明后的博弈,但皆是为暗中不见血的对峙。
接下来,却是终于要到真正决定生死存亡的关键之机了。
年轻的族人起身,向崔据深深揖手:“家主当早做打算了!”
他们不愿退,也不能退。
余下的族人们,包括崔洐,也皆看向崔据。
崔据看着这些代表着整个清河崔氏的族人们。
这些族人们眼中有不肯退让妥协的决心,也有数百年传承之下仍未消退半分的自高与野心。
他们各抒己见。
他们也很快提到了崔璟——那个昔日并不被他们认可的大郎。
“……大郎虽叛逆,但若有家主出面说服,与他言明利害关键,未必不能令他醒悟。”
“大郎任性妄为多年,值此紧要关头,也该为族中打算一二了!”
“家主……”
崔据抬手,打断了他们的话,面上看不出情绪:“此事我自有打算。”
身为家主,他是该早做打算,他也一直在为这一日做着准备。
再有,他不仅要为崔氏事成而做准备,同样,也要为崔氏事败做准备。
大郎此时身在汴州,便也身在局中,每一步都不可大意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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