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馆中的学生,日后是否也要给予一定约束,让他们留下为江都效力?”
真若如此,王岳觉得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无二院是他家刺史大人自掏腰包真金白银造出来的,那些珍贵的藏书也是要真真切切地教出去的,投入如此之大的心力人力财力,若培养出来的人才不能为己所用,那岂不是竹篮打水?
若按照观临所言,刺史大人凡行事必有算计,那么适当给予那些文人约束,便是必然之事了。
只是文人心性及价值习惯皆不同于匠人,如何约束,其中分寸便还需认真把控。
王岳已然开始思索之际,却听少女拿很轻松的语气道:“文学馆和算学馆,我无意约束他们。”
王岳不禁一愣,片刻才问:“那若他们学成之后,另投别处呢?”
常岁宁:“文人大多重信义,及师生之谊,若是条件允许,而我不是太差劲的情况下,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是愿意留在江都的。”
“大人所言固然没错,但总有些人会有异心,而财帛利益亦动人心……”王岳道:“大人若不给予约束,必不乏另投他人者。”
“那便由他们另投。”常岁宁毫不介意地道:“纵十中有三可为我所用,其余之人散落各处,我也已然占下莫大优势了。”
她道:“文道有别于其它,文气如水,流动起来方能融会贯通,化雨泽被天下。他们纵一时不能为‘小我’所用,却总归为‘大我’所用,如此何不由他们自行决定去向呢。”
对上那双微微含笑的双眸,听此一席话,王岳倏地陷入怔忡之中。
每个人会受到触动的点不一样,有时人自身也意识不到什么会触动自己,直到那份触动以极偶然的姿态忽然出现——
此刻,少女口中的“小我”与“大我”,便出乎了王岳的意料,这种感受好比,他原本偶然推开了一扇门,见得一处桃源圣地,正兀自惊喜间,顺着一道身影及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桃源之外,缥缈云雾如幕散去,出现了更加广阔磅礴的山川湖海。
王岳觉得自己应当说点什么,趁机夸赞拍马屁,可不知为何他竟陷在这怔忡之中,久久不能言。
有手段,有远见,有眼界,有天资,有护国之志,更有安民之心,却并不标榜自身……
更可贵的是,她还如此年少……今时且如此,来日愈可期!
虽说是女儿身,但出色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这不就是他做梦都想遇到的主公吗?
躺得半生,终遇明主啊!
王岳甚至觉得眼眶都滚热起来。
倘若大人能够维持现状,脑子不滑坡,本心不失……这样的主公,莫说三年了,就是三十年,三辈子,他也甘愿跟从!
他和骆观临不同,他王岳一旦认定一个主公,必然从一而终!
虽说恐惧做出新选择也是一个原因……
但他此刻的澎湃与惊慕之情绝非作假!
有短暂的间隙,王岳并未能听清常岁宁又说了些什么。
“……无论是无二院,还是四大作坊,余下诸多细则,都还须逐步完善。”
<div class="contentadv"> 常岁宁说话间,站起了身来,面向王岳与骆观临:“我所做不过择路而已,然行路途中,必有荆棘与豺狼阻途,单凭我一人,注定寸步难行——”
少女抬手间,绯色官袍广袖垂落于面前,仅余一双漆黑湛亮眉眼。
她向王、骆二人施礼:“今后行路,还将仰仗二位先生相助。”
少女姿态不见奉承卑微,却谦逊真挚。
她需要仰仗的人太多了,今江都官吏,刺史府上诸人,乃至军中部下,都是她行路途中的依仗。
骆观临缓缓起身,抬手还礼:“此乃吾等分内之事,不足以令大人行此礼。”
旁侧,王岳终于猛地回神般,起得身来,抬手间,声音微有些哽颤:“望山甘为大人斩荆棘,劈豺狼,愿与大人同行此道!”
骆观临转过头去,竟见王岳眼含热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