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嘛,倒不知老郎主为何这般宝贝。
褚太傅回到屋内,老仆为他解下披风后,取来了一本账册:“……变卖来的银子都在这上头了,合计有十万两余。”
“才十万两?”褚太傅有些嫌弃,又道:“把我那十万贯也一并取出来。”
“您说的是私库里的那十万贯?”老仆愕然:“那可是您的养老银子。”
太傅为官清正,又养着一大家子,那十万两是单独刨出来,留着养老的——毕竟家里头知了太多,太吵闹,老太傅早年就合计着,待告老还乡后要一个人躲一躲清净。
这十万两,就是拿来躲清静的养老银子。
可现如今,太傅竟要将这养老银子送出去?
又将可卖的字画也卖了……这日子究竟还过不过了?
“这些不用你来操心……”褚太傅有些得意地哼哼两声:“且有人给我养老呢。”
老仆叹气,这话倒是不假,毕竟孙子孙女都二十好几号人呢,是不愁没人养老的。
“那些字画可都是您的宝贝啊。”想到那些被变卖的字画,老仆仍颇觉心疼。
褚太傅拿不值一提的语气道:“那些算什么宝贝……”
老人看向房中挂着的那幅幽山石图,还有那个巴掌大小被裱起来的“磕头小像”,满意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至于那些被他卖掉的,都是些死物罢了,若能投进火盆里给他学生取暖,他也是不会犹豫的。
京师都有两分凉意了,接下来的海上必然要更冷。
他是最怕学生受冻的。
这些年来,他经常会做一个梦,梦里总能亲眼看到学生离去时的情形——
他的倒霉学生,是在雪原上挥剑自刎的,刀剑,风雪……他总想,那得多疼,多冷啊。
每每在梦中相见,他总要问她“疼不疼,冷不冷”,她总笑着摇头,可他握着那双手,分明冷得彻骨。
【嘴里没一句实话!】
梦中,他开口训斥,却每每都会哑了声音,红了眼睛,只得心疼地捂着那双血淋淋又沾满了雪粒子的手,想替她暖一暖,但怎么也暖不热。
那股子寒意,时常从梦中钻出来,刺破他苍老到本该麻木的单薄身躯,好似北狄最刺骨的风雪,都灌进了他的心里。
他且这般冷,一身战伤又在北狄被折磨了整整三年的傻学生,岂会不冷?
如今他这傻学生回家了,他这做老师的,也不能只知道骂人,马上逢年过节的,总得给学生拿点炭火银子吧?
军资紧巴巴的,她在江都又是建学馆,又是办作坊的,听说欠了宣州一屁股债……
他管不了那些大的,也管不了她麾下的兵,他就专管她一人,这二十万两,让她吃好穿暖烤好火,那是绰绰有余了。
剩下的,便当提前给她包个压岁钱了。
老太傅提笔写信,再三叮嘱信那头的人,休要冻着自己!
<div class="contentadv"> 信是快马送去江都的,前后不过六日,便连同那二十万两的银票一并送到了常岁宁手中。
常岁宁见信,不禁想笑,这才九月初啊,哪里就能冻着她了?
且二十万两呢……
哪家的炭火银子这么阔绰?
老师历来清廉,又有子子孙孙要养,这二十万两……怕不是砸锅卖铁来的吧?
常岁宁将那些银票重新放回匣子里。
她提笔写了回信,她得告诉老师,她如今可不穷,且富着呢。
为了证明此事,她打算给老师再另添二十万两,一并送回去。
只当是提早给老师的压岁银子……不对,压岁银子划掉,太过没大没小,还是改为孝敬银子。
虽划掉,但并不打算重写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