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当时的经过。”
有杨奉提醒在先,韩孺子没有半点隐瞒,将当时的场景详细讲述了一遍。
华少卿不停点头,偶尔问一句“后来呢”,再无其它表示。
“倦侯当时没有将此事报给宗正府?”
“宗正府有人跟去,我以为用不着报告。”
“‘朝阳明日不东升,赤焰西冲天下惊’,倦侯以为是什么意思。”
“就是太阳明天不会从东边升起,西边会有红色的火焰让天下震惊。”
华少卿仍然不动声色,“后来倦侯又看到过这句诗吗?”
“没有,但是我看到两个字,让我想起了这句诗。”
“倦侯详细说说。”
韩孺子又将前天在西市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同样没有隐瞒,只改变一点,他本是有意前往西市,这时却成为了无意闲逛。看到“红火”两字,才想起疯僧的诗句。
华少卿这时的问题比较多一些,感到满意之后,他说:“倦侯昨晚私自出府了?”
韩孺子点头,细说经历,旁听的府丞大吃一惊。又一次萌生退意,只是舍不得这份俸禄。
询问结束,韩孺子觉得自己的说辞远非无懈可击,对方却没有追根问底,华少卿比刚到时还客气些,谢过倦侯。拱手告辞,府丞送行。
韩孺子呆呆地坐了一会,对杨奉说:“光顶和林坤山不是淳于枭派来的?”
“看来不是。”
“有人想陷害我?”
“看来是这样。”
“如果我去了小南山暗香园,还会有更大的陷阱等着我,他们会说我有天子气,如果我不反驳——我不可能反驳,官兵就会来抓我!”
“看来你想了许多。”
杨奉一句一个“看来”。韩孺子听腻了,直接问道:“宗正府今天为什么不抓我?”
“因为宗正府没有更多的证据,过两天你很可能会接到一份训斥。”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来呢?”
“这是朝廷的惯例,今天宗正府来人收集一点证言,下回可能就是宫里的人,还有刑部、大理寺、京兆尹……等到需要的时候,即使你什么都没做,日积月累的证据也能置你于死地。”
“我还以为太后放过我了。”
“你以为放过就是彻底遗忘吗?即使太后忘了。也会有人替她记得。这些证据可能永远也用不上,只是以防万一。你要知道,只有那些能轻松解决‘万一’状况的官吏,才有机会平步青云。”
韩孺子心里一阵阵发冷。
“但这不是关键,朝廷运作历来如此,哪个王侯身上不背着几副枷锁?一身轻的人反而要警惕。关键是谁在陷害你,宗正府会记下你的每一个错误,但不会故意设圈套,对他们来说那实在太冒险,而且没有必要。”
“东海王。”韩孺子连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他,他了解我对望气者很感兴趣。”
“嗯,你打算怎么办?”
韩孺子有点脸红,“抱歉,我没有立刻告诉你报恩寺的经历。”
“别向我道歉,你应该自己做决定,我顶多参谋一下,不能事事替你做主。”
只要杨奉在面前,韩孺子就一点也不得松懈,必须努力思考、不停思考。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杜氏爷孙和胡三儿还好吗?”
“他们没事,此刻应该正与梁信猴把酒言欢。”
“梁信猴就是那位猴五爷?”
“江湖人爱凑数,有个‘俊侯丑王布衣谭’不够,还有‘矮杨高柳,肥马瘦猴’四位豪杰,梁信猴原本叫梁信厚,厚重的厚,为了对上瘦猴,硬改为猴子的猴。他应该没问题,顶多是被东海王等人利用。”
“东海王利用江湖人对付我,我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杜氏爷孙和铁头胡三儿能帮我,还有你当时请来的那些闾巷豪杰。”
“这算是一个办法,可我要提醒你,与江湖人打交道要极其小心,只能让他们欠你,绝不能你欠他们,许多人被江湖吞得皮骨无存,就是在这一点上犯了错,贪图一时之便利,欠下无尽之人情,不还不行,还又还不起。”杨奉顿了顿,“对杜氏爷孙,你快要做过头了。”
韩孺子心里一激灵,想起杜穿云说过的那些江湖规矩,江湖中的是非对错与官府不同,与普通百姓也不同,他当时只想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却忽略了不利的另一面。
人不能自私到以为别人不自私,韩孺子发现自己险些犯下大错,他还有点好奇,杨奉从前受过多大的伤害,才会对江湖人如此警惕?
他的梦想是要重夺帝位,在江湖里陷得太深,会让他离朝堂越来越远,甚至站到对立面,最后只能与俊阳侯花缤一样亡命天涯。
“东海王利用了江湖人,陷害我的同时,也给他自己留下把柄——我得想办法接近他。”
韩孺子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必须“回到”自己真正属于的那个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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