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振奋感却只有一瞬,不像丹药那样持久。
冯先生目光黯淡道:“可惜,元气只能补充法力,我的本源受损,非香火不可弥补……”
“你还有后人吗?”沈乐陵询问。
冯先生恨声道:“没了……一个都没了,张家灭了我满门。”
“我是最先被杀的,这才有机会被祭祀为鬼。”
“也正是我变成了鬼,张桐反而留了我一命,将我封印在铜契里,镇守张家。”
沈乐陵询问道:“你看你道术精湛,生前恐怕就不是无名之辈吧?对了,一直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冯先生傲然负手:“冯脩,冯君游!”
“吾十五岁时就名动江湖,十七岁入山修道,结交玄士无数,人称弘农酒徒!”
然而场面寂静,半晌沈乐陵才说:“冯君游?不认识。”
“……”冯君游眼神黯然。
黄半云忽然说道:“弘农郡?”
“你知道?”冯君游连忙追问。
黄半云摇摇头:“我从未听说弘农郡有姓冯的士族。”
“唉!才消亡五十年,就无人记得了吗?”冯君游仰天长叹,神色悲戚:“世间再无弘农冯氏啊……”
炎奴拍了拍他安慰道:“我记得你不就行了?”
“……”冯君游心说这管什么用啊。
他悲伤地立在空中,月冷风清,只觉萧瑟。
声音幽怨犹如鬼哭:“七十年前旧酒徒,如今不复在江湖。奈何一夜西风里,吹作秋声满地无。”
炎奴听不懂诗,困惑道:“张家为何灭你满门?”
黄半云也问:“是啊,什么仇什么怨,士族之间的事有必要灭人满门?这种行为岂能为士林所容!”
冯君游微微摇头:“其实我不知道……张家与我冯家没有仇,甚至曾是世交。”
“啊?那为何……”众人都有些惊讶了,没有仇,灭人满门?
冯君游低头思索:“想要灭掉豪族,往往是先除了所有修士,然后再灭凡俗后嗣。”
“五十年前,我在山中修道,张桐来找我喝酒,当时他比我高一个境界,再加上两族世交,我当然不会拒绝。”
“结果喝着喝着,他就把我杀了……同时被杀的,还有冯家的其他几个修士,他们修为还不如我。”
“之后就是张桐让我的家人,将我祭成鬼。香火塑造鬼体需要七天,等我苏醒时,冯家已经灭门了,鲜血染红了庭院。”
“当时张家很多人,还有张桐都在场,他见我成形,很快将我祭炼到法器中。”
“所以整件事,对我而言,就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忽如其来,等我回过神来时,什么都没了。”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杀我全家,也许练了什么邪功?”
大家都听怒了,张家这也太狠了。
先灭修士,再灭族人,还要把人练成鬼。
直到死之前,都还友好的喝酒,这完全是借助信任,把别人害死。
“也许恰恰就是没有仇,所以才能接近你,凭借信任灭了你……”沈乐陵呢喃道。
“怎么可以这样!”炎奴双目赤红。
黄半云最重恩义,愤然道:“这华县张家草菅人命到令人作呕,简直不当人子!”
他实在不太会骂人,不当人子,已然是他骂人最重的词汇了……
黄半云最初见到炎奴连件衣服都没有,浑身上下都是伤疤。
就知道恐怕与当地的张家有关,有些豪强欺压乡里,凌**仆,这并不罕见。
只是没想到,张家一步步突破了他的想象,无论是灭冯家满门,还是随意屠杀百姓,都已经是无视国法了。
“我想现在就灭了张家。”炎奴直截了当道。
黄半云一惊。
有豪强欺压,而国法管不动的话。自然也会有人看不惯豪强欺压百姓,一怒之下便杀了豪强,亡命江湖。
黄半云的父亲,便是这样的人,以至于身为士人,饱读诗书兵法,却无法做官为将,只能在江湖上闯出个青州八侠之一的名号。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说哪位侠客能灭掉某世家的。
当今天下,为世家之天下,每一个豪族都牵扯极大,师徒门生、名流好友,官场人脉,这还没算修行界的牵扯。
能灭掉一个世家的,只可能是另一个世家。
炎奴只是平民,妄图灭掉张家,就如同去捅马蜂窝!
“你想清楚了吗?若灭豪族,天下再无你容身之地……”黄半云有些惆怅地看了眼那杆玄铁枪,又看了看炎奴。
炎奴坚定道:“我从不撒谎。”
沈乐陵咯咯一笑:“好哇,我们一起闹他个鸡犬不休。”
她被坏了道行,早就说过要张家后悔惹她。
冯君游就更别说了,直接道:“覆灭张家,我可以死。”
一妖一鬼一贱民,本来也没有容身之地。这里所有人,都要灭了张家,不是有仇,就是有血海深仇。
唯一可以置身事外的就是黄半云,沈乐陵看向他:“你体内的水珠,我可以收回,你想走随时可以。”
黄半云眉头一挑:“不必多言!炎奴救了我的命,又报了我的仇,他要灭张家,我定从之!”
“吱吱吱!”他肩膀上的猴子叫嚷着。
炎奴咧嘴:“那好,我们一起去灭了张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