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垂死挣扎（一）

    说是昏迷，其实没过多久狼人便在连番震荡的环境中被折腾成半睡半醒的状态，又一阵剧烈爆炸声在耳边轰鸣而过后，闭目恍惚的狼人只知道自己再次被甩得飞起，四周还不断有重物砸到身上。当飞船停止新一轮的颠簸后，这些重物又一一在他身上跌落，最终辗转挪移后不知去向。过了一会，狼人的大脑逐渐复苏，耳边的噪音也随着清醒变得更为嘈杂刺耳，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四肢，只觉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全都涌动着锥心般的疼痛。

    “醒了就别装睡！”

    听到这声女性的呵斥后，大脑空白的狼人彻底恢复清明，艰难睁开重若千钧的眼皮。只是在看清映入眼帘的画面后，他的头皮登时发麻，全身汗毛也随之炸了起来，原因无他，只因窗外此刻正漂浮着一个硕大无比的眼球！

    “这．．．这是．．．”

    这只人类的眼球如此之大，仅仅是漆黑瞳孔就几乎占据观察窗三分之一的大小，在黑色瞳孔外围的眼白处还萦绕着一道道无规律分布的电花白光，乍一看就像眼球上的血丝一般。在狼人看来，这些电花白光似乎能对眼白部分造成强烈的腐蚀作用，仅仅是其睁眼观察的这会儿功夫，眼白部分已经多出不少被侵蚀而发黑的区域。与此同时，中间的黑色瞳孔部分也在不断扩大，一来二去，整个眼球竟逐渐变成了一颗通体发黑的球状物。

    借着其周围依旧在萦绕不停的电花散光，狼人注意到这个黑色球体有些地方已经有了残缺，从剖面看过去，甚至还能看到它如同蜂网般密致有序的内部空间构造。看了好半天，狼人突然通体一震，赫然意识到窗外根本没有什么巨大眼球，那分明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宇宙空间站！所谓的眼白变黑，瞳孔部分扩大，不过是宇宙空间站电力短缺导致的照明消失罢了。

    在狼人身处的飞船又一次剧烈震动后，原先被挡住部分视线的他这才注意到，这座宇宙空间站的另一侧竟有数以十计的大型切割船正忙碌地切割着空间站的残骸，在这些切割船以及空间站残骸的周围，更有数量极密的小型飞船萦绕穿插，协助切割船将宇宙空间站里的能源和重要物资一一回收。

    “我明白了，这些电花和白光，应该就是在白色走廊杀死中年男人的束状切割线！！！”

    他僵硬地转动着脑袋四下扫视，发现在其视线的尽头，还有一艘影影憧憧看不真切的巨无霸船舰停在远处，外观看上去通体漆黑，但舰体表面伪装有闪烁不停的逼真星象活动，如果不是母舰开启了舰侧出入口，往返进出的大型切割船又络绎不绝，他甚至无法注意到这艘巨无霸船舰的存在。

    “那艘船舰肉眼观察下的隐蔽性能都这么好，仪器信号屏蔽方面的技术只会更强，没想到进攻我们的竟然是这么庞大的舰队，话说回来．．．这个黑色的球形空间站，便是我呆了八九个月的地方吗？”窗外的动静如此繁杂骇人，直把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狼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不停地打量着窗外画面的每一个细节，全然忘记了自己身旁还有一个对他不怀好意的女人存在。

    嘭——

    只瞧四十六号一拳下去，心不在焉的狼人登时被打得痛弯了腰，不仅惨叫声没憋住还给吐了个稀里哗啦，过了一会，捂着抽筋肚子的他呸呸了两下清空口腔，终于将注意力转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红衣女子。

    “你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看自己在哪里，而是要看清谁在你身边。”见狼人的目光投过来，四十六号不阴不阳地揶揄道，“四十七号就是这么训练你的？看来不光你是废物，她也和废物差不多了。”

    听到这个令他伤心的名字后，狼人的心情又一次涌起悲意，但更多的是对眼前女人的恨意，对方话音刚落，他便猛一拱身朝着面无表情的四十六号撞过去。或许是身受重伤的缘故，狼人的冲势并不凶猛，身形也有些踉跄，但却出乎意料地是，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他竟然还触到了对方的衣角，虽然四十六号终究还是躲过了他的撞击，但狼人的心情还是忍不住为之一振，忙不迭地折身出爪，试图给对方造出实质性的创伤，只是这次迎接他的，却是砸向其鼻梁的重重一拳。

    在一阵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眩晕中，恍惚的狼人被四十六号重重地摔到驾驶舱的椅子上，四肢也被座椅随后弹出的锁扣封住，一番挣扎后，他绝望地发现凭借此刻的体力根本无法逃脱，除了头颅可以四下转动外，再也不能对别人造成任何威胁。

    “够了，给我安静一会！反正一会我们都要死了。”

    在四十六号再次开口之后，意识到什么的狼人终于放弃了反抗的心思，急忙将目光投向两旁，迅速打量起飞船内部现如今的环境和布局。和他昏迷前不同的是，原本明亮净洁的驾驶舱此刻一片狼藉，被阻隔在外的人型兵器尸体也有一头横跨驾驶舱和后舱，体型怪异地紧贴飞船天花板，而另一头人型兵器则碍于视线阻隔暂时看不到踪影。但最吸引他目光的，则是四十六号脸上的伤口。那是一道从脸颊右侧径直划到鼻翼的血痕，虽然看起来并不粗大，刻在对方白净的脸上却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回想自己昏迷前那段若隐若现的触觉，狼人本能地意识到这道伤疤是他的杰作，一番惊奇之余，他又将目光转向自己手指指尖，思索起当时出手的力度和方向。

    见自己再次被狼人无视，四十六号受伤的脸颊先是涌起一抹愤怒，随后又化为一丝无奈和哀伤。她落寞地看了看飞船内的布局，摇着头开口自嘲道：“没想到死到临头，陪着我的竟然是一头狼人，还好你已经能听懂人话，不然我这辈子就真只剩个晦气了！”

    一番自言自语后，见狼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四十六号扬了扬眉毛，终是说出了一句让其动容的话：“其实四十七号没有死，我之前的炮击只是为了打穿地板，方便她逃到另一个房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