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的象征,也是王家的家传之宝,王老爷子过世的时候也没舍得用。在被改为国营之前,那口棺材就被王修给藏了起来,给拆卸成几块板子用牛皮纸包着架在了茅厕的房顶上。
这样简陋的隐藏显然是逃不过那些红卫兵们的眼睛,那些板子被全部包了出来当街堆放着,面对着“赃物”,王修夫妇矢口否认,可红卫兵们叫来了木匠。那个癞痢头的木匠抄起锤子不费吹之力就把棺材给复原了,那光亮的油漆丝毫看不出年代,淡淡的香味让人只觉得这根本就是一间艺术品。瘌痢头向着众人冒出吐沫星子介绍着自己的杰作,他断定,这口棺材的年代是在明朝,也只有在明朝才会有如此大体积的黄花梨。
王修夫妇面如死灰,他们在人群里瞟见了那个身着军绿色衣衫的儿子,使劲的朝他摇着头。王陵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八岁的妹妹王楠,这是王修老来得女,宝贝的很,那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抓自己的父母,只是哭花着眼睛张嘴要去咬那些抓捕自己父母的“坏人”。
那人是孩儿巷里头有名的造反派的儿子,比王陵要大两岁,满脸的痘痘疙瘩,他气急败坏的抓起王楠叫嚣道:“把这个封建主义的接班人也一起带走!”
“孩子你们也要抓?”“不能抓孩子!”围观的人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对于王修夫妇他们无能为力,但是他们同样也不答应造反派就这样抓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她只知道家里被人欺负了,自己又被拿凶恶的疙瘩脸拽在手中,瞅准机会狠狠对着他的手腕就咬了下去,鲜血瞬间没出。疙瘩脸横行已经有好些年,哪里吃过这种苦头,而且还是被一个小女孩子,火冒三丈的他一个巴掌扬了下去,可怜的小王楠瘦弱的身躯像是倒飞的风筝重重摔了出去好远。
这时的王陵终于是坐不住了,他推开人群迎面就站了出去对那疙瘩脸挥出了自己的拳头,这一拳狠狠得砸在那个砸碎的眼睛上,顿时疙瘩脸就捂脸倒地,王陵哪里解恨,抄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块石头就上去照着疙瘩脸砸,那家伙痛得跟杀猪似得嚎叫着:“救命啊!杀人啦!”
王修夫妇看着自己的儿子疯狂的报复着,他们这样已经经历过磨难的人明白王陵的后果是什么,于是两人都开始喊叫着想要阻止自己的儿子。可是王陵此时已经红了眼,哪里肯就此罢手,打得那疙瘩脸已经是满头是血,这会儿那些余下的红卫兵们才反应过来,一哄而上,再接着挥舞的拳头就像是雨点一般落到了王陵的身上……
王陵被抓了,疙瘩脸的父亲是街道革委会的副主任,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在医院里,疙瘩脸的头上缠满了浸染鲜血的绷带,一只眼珠子到这会儿还睁不开,嘟囔着肿胀的嘴巴他跟自己的父亲哭喊道:“爸,你要替我报仇!替我整死姓王的那个王八蛋!”
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是不会明白一个革委会副主任在当时是多么大的“官”,毫不夸张的说他的手里掌握着太多的人的政治生涯,甚至是生死。一身中山装的他抚了抚自己的金丝眼镜俯下身去在儿子身边低语了几句之后便阴着脸离开了,留在病床的那个杂种竟然咧着嘴露出了一抹极其猥琐的笑容:“王陵,你就等着死吧!”
王修夫妇先是被要求写材料,认罪,那盏一百支光的白炽灯就悬挂在两人的眼皮子跟前,照的人根本合不上眼也闭不上眼,他们有的是手段折磨你。而一墙之隔的王陵在被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同样要面对这样的审问,并且是那个副主任亲自审问。王陵一口咬定自己没有错,但那没用,在那间小屋里他迎来了非人的折磨,用电棍袭击他的腋肢窝,那样不会留下任何伤痕,但却能叫你生不如死。
听到隔壁儿子的惨叫,王修夫妇决定揽下所有的罪责,他们俩能想到的都加上去了,就连自己曾经在食堂里多打了一块肉也被描绘成为了贪婪的象征。最后不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王修夫妇提出要赔偿,那个副主任抚了抚金丝眼镜满意的离开了,而王陵再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丢在了外面的大街上。当晚,副主任再次进入了已经满目苍夷的王家,有人看见他离开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木箱子,不大,只有王陵知道那个箱子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们王家辛苦了几代人积攒下来的金锭子!王修把他藏在粪池里,用麻绳吊在蹲坑边上,里面用得是帆布油纸包裹得,如今它已经不再属于王家了,而这换来的仅仅是王陵姐弟两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