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不太妥当啊。”
此言一出,其余之人纷纷附和。
端于上座的沈御此时也将目光头过来,细细审量着沈若。
沈若嘴角忽绽出一抹笑,道:“此番物证在,还有人证立在门外,静待陛下宣临。”
沈御微顿,定定看了一眼沈若,沉声道:“宣。”
一旁内侍应声,捏着尖细的嗓子喊道:“宣!”
此言一出,谓“人证”者款款入内。
只见那人款款挪步至大道中央,朝沈御郑重一拜。沈御面色又是一番变换,眸中是惊色,是疑色,是愠色。
那人开口道:“下官张远山叩见陛下。”接着又是一拜,郑重极了。
张远山先前曾交付一封信件给沈若,沈若临行前打开来看过,上面如是写着:下官自知命不久矣,此前欲写一封奏表上达天听,若是不慎被截,还望王爷替我呈于公堂。临表涕零,万般感谢。
仅几句话,附几页纸,几页泪痕遍布的纸,几页写满李正廷罪行的纸。
那几滴泪不知是为妻儿枉死而流,还是为君要臣死而流......
沈若知晓那封信定然是要被截的,这封信也是要呈于公堂的。张远山盼的不过是沈若有朝一日能替他昭雪沉冤,这一日兴许是沈若执掌天下之日......
既然信会被截,人,估摸着也会被截,倒不如连同人证一齐带到。
张远山是典型的忠臣,便是沈御要害他,他也只是控责李正廷,关于沈御,全篇只字未提。
君臣之情让他痛不欲生,妻儿枉死令他悲不自胜,两相权衡,却是没有轻处可取,最终,只得饮恨而终,盼来日有人替他沉冤。
沈若要扳倒沈御,自是不会放过此番机会,好生游说了他一番,才将他请动。知晓他会被截杀,便遣了一批隐卫护他,哪晓得最终竟差点让自己殒命。
如此说来张远山倒是欠了他一条命。唔,三条,得算上杜衡和江辞。
思及此处,沈若竟颇为郁郁地瞟了张远山一眼。
张远山却不知晓沈若此刻的心理活动,只见他从袖中掏出几页纸,呈递给沈御,接着道:“五月二十八日,李佐领找到下官,命我借慈清王南下的好时刻,将他铲除。下官不愿,他竟搬出下官的妻儿来威胁我,出于私心,下官做出了一些有愧于王爷的事。”
说及此时,张远山看了沈若一眼,眼含歉意,接着又望着沈御道:“下官设计淹死王爷,但计策还未实施便亲眼瞧见下官妻儿枉、枉死......此时下官才算明白,李佐领并未想要留我一家活口。”
张远山眼眶泛红,几朵泪花几欲落下。
缓了还一会儿才接着道:“奈何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李佐领投毒害我,奸杀我妻儿,蓄养山贼,谋害慈清王,这一桩桩一件件,足诛九族!”
说着张远山拉下左肩衣襟,半隐半露处有阴黑印记赫然。
此话一处,此印一现,朝堂四下一片寂静,左右无人敢言。
沈御端坐上方,掌着卷纸的手紧了紧,此番人证物证俱在,李正廷,他是保不了了,倒是可惜了如此良才!
沈御郁郁扶额,揉了揉眉心,作悲恸状道:“朕会着人清查,还卿一个公道,若真如卿所言,朕定会将他严惩不贷,给卿一个交代,同时,给慈清王一个交代。”沈御又看了沈若一眼。
此言,避重就轻,怕是难有下文了。
“下官,叩谢陛下!”张远山轻拂下摆,朝沈御郑重一拜,此拜,又磕了一个响头,抬起头时,额顶红印清晰可见。
沈御微微蹙眉,心下有几分不悦。
沈御将奏表递给一旁站定的内侍,内侍心照不宣,又捏紧了嗓子,嘶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见无人再出一言,内侍便又喊道:“退朝——!”
沈御率先起身,附身对内侍低语了几句什么便拂袖离去。
张远山迟迟没有起身,仍是跪着,待沈御彻底走远后,才缓缓起身,身形一僵,微微摇晃,沈若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张远山正欲道谢,却一口鲜血溢出嘴角,张远山伸手擦了擦,喟然一笑,眉目间有道不尽的沧桑。沈若靠近了,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似乎全白了。
张远山对沈若恭敬地福了个礼,不作一语,转身离去,身形微晃。
沈若看着他萧索落寞的背影,一股愧疚之感涌了上来。
说到底,他也有愧于张远山。
在他和沈御都是皇子时,张远山钦慕于他,与他交好。沈御登基后,张远山便不再同他往来,断了联系。
交好沈若,不过是出于欣赏。
断了往来,却是出于忠心。
可惜这些,沈御并不知道。想必便是知道了,也不会由此而放过他。
说来,到底是可惜了这一代忠臣。因着沈若的缘故,枉送了一家三口的性命。
方才那三拜,估计也是他尽的最后的君臣之谊。
一拜君威。
二拜臣命。
三拜天地乾川,恩怨自此消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