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真正让刘天明感到恐惧的不是他们,而是散落在车厢地板上的那些东西。
到处都是人骨。
整齐的座椅挡住了视线,光是能够看见的地方,就有十几具人类遗骸。弯曲成排的肋骨与脊柱连在一起,粗壮的腿骨散落在座椅下面。几颗头骨摆在椅子上,它们很光滑,没有车站遗骸表面那种血肉腐烂干涸以后留下的黑褐色,显露出人骨应有的淡黄。
这些遗骸很小,一看就知道是孩子。
车厢后面堆放着很多杂物。有衣服,也有被褥,皱巴巴的睡袋,布满污垢的鞋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外套。
这里的一切都不正常。
男人眼睛里透出一股难以想象的疯狂。他朝着刘天明伸出右手:“你已经看到了想看的孩子,我也没有骗你。把饼干给我!”
他好像并不害怕枪和子弹,仍然执着于那块与生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的压缩饼干。
坐在椅子上的两个孩子站起来,冲着刘天明露出凶狠的模样。
男人连忙安抚着他们:“坐下,都给我坐下。他是好人,他给了我食物,这人不坏……嗯,只是脑子不太正常。”
刘天明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有放低枪口,密切注意着男人与孩子的动作。考虑了几秒钟,刘天明从衣袋里取出那块饼干,远远扔了过去。
男人借住饼干的时候,刘天明也重复着之前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心里的恐惧感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强烈,更多的被疑惑取代。
男人像珍宝一样把饼干收好,非常认真的回答:“我叫王鑫。”
刘天明并未因此消除戒备:“你是做什么的?”
他把枪口朝着对面座椅上的两个男孩晃了一下:“他们是你的孩子?”
“当然不是。”
王鑫不由得“哈哈”大笑:“他们是我的学生。”
停顿了一下,王鑫低下头,弯下腰,从旁边的座椅上拿起一颗人类头骨,在手里转了转:“他们都是我的学生。”
刘天明对这种回答感到难以置信,声音也为之一滞:“……你杀了他们?”
王鑫点点头,抬起手,用又黑又长的指尖挠着脸。受伤坏死的那只眼睛一直在发痒,很难受。
这问题让他想起了很多曾经的事情。
……
他是一家外语学校的教员。
病毒爆发的时候,学校真好组织孩子们外出游玩。王鑫一路上说着各种故事和笑话,逗得孩子们大笑开怀。这是他最喜欢的工作,也是离婚以后全部的寄托。
病毒爆发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降临。
司机很机智,他避开成群结队的丧尸,把校车停在这个僻静的位置。然后与王鑫商量,决定让他留在车上保护孩子,自己徒步前往距离最近的警察局求援。
那个时候,手机已经不管用了。
谁也不知道那些怪物究竟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街上行人为什么走着走着就突然发狂,抱住身边的人张口乱咬……可是王鑫很清楚: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孩子很容易受伤,死亡率也比平时高得多。
混乱就这样一直持续着。
司机一直没有回来。
那是个非常不错的好人。
王鑫至今都还记得司机当天离开的每一个细节:他熄灭引擎,打开车门跳下去,挂在司机腰上的钥匙一直在碰撞,渐行渐远。
白天,夜晚。
夜晚,白天。
希望中的救援队一直没有出现。
迫不得已,王鑫选了两个年龄最大的孩子当队长,负责照看其他人。他打开车门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他刚下车的时候,一个不听招呼的孩子趁机逃了下去。他哭喊着要找妈妈,王鑫猝不及防没有拉住,孩子跑到路口,被几头丧尸当场按倒。
血腥残酷的场面惊呆了所有人。王鑫连忙转身逃回了车上。
……
他的经历很短,刘天明听着也不像是故意编造的谎话。视线随即落在车厢里的那些人骨上,疑惑地问:“你们就一直呆在这儿?没有离开过?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孩子是世界上最宝贵的天使。”
王鑫肮脏瘦弱的脸上,显出极其痛苦的表情:“我毫无选择,我没有更好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