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蔡元德又一次从噩梦中满头冷汗的惊醒过来。
他慢慢坐起身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好一会才慢慢回过神来。
扭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夫人,他默默披起衣服,起身出门。
天空一轮清月还没彻底隐去,也没掌灯,便借着这朦胧月光,蔡元德来到院子中的那口石桌旁坐下。
早春的黎明,寒意深沉。
蔡元德却没觉得冷,反深吸了几口清新而又冰凉的空气,让他疲惫稍缓,混混沌沌的脑海也不由清明了几分。
外院中已经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那是早起的下人们已经开始忙碌。
蔡元德却没有理会,他独自一人静坐,因为睡眠不好而血丝密布的眼睛,借着朦胧月光,扫过这院子里每一个熟悉的角落。
老树、盆栽、一桌一椅,这伴随着他半生岁月的每一处景致,他都那么熟悉。
看着这间宅子,他眼里闪过强烈的挣扎!
手抚上额头,静坐在这里发呆,嘴里有声音呢喃:“也许,早早搬走也是一件好事……”
随着这句呢喃后,一切静寂,独留黑暗中,他一人独坐深思。
……
清晨。
一辆辆马车停在各家府邸门前,车夫坐在车辕上,控制着马匹,安静等待着各家大人们从家里出来,然后在下人的搀扶下坐上马车去当班。
蔡府门前同样如此,并且停下的还不止一辆马车,从这里便可以看出这一家人在官场的兴旺。
只是有点奇怪,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如此兴旺的蔡家,在这清晨时分,气氛却是有些诡异。
无论进进出出的人,皆是小心翼翼的轻手轻脚,不时便会偏头看一眼隔壁,随之又连忙回头,不敢多看。
从他们举手投足之间,可以看出他们皆神情紧张,有着无形的拘束与惶恐,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蔡元德已经换好了衣服,已经年届六十的他,因多日不曾睡好,明显精神不佳,心事重重的走出门来,依然如之前般,上马车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隔壁。
依然如往日般,隔壁门口空空荡荡,安安静静。
一点动静都没有,然而蔡元德眼眸微微一抬,当看到那“长青阁”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却是越发的深沉。
没错,他的邻居,便是那位半个月前回京的明王。
当然,虽然没了明王府的牌子,改名叫长青阁,但实际上谁会真的改口称“六皇子府”?
谁又敢真的以为,明王府变成了长青阁,就没有明王府的威严了?
他想搬家,不是因为他的宅子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他的邻居虽然被削了爵位,但却更令人害怕了。
自从半个月前,那位在皇宫里都敢杀宗王的明王住进了这间宅子后,整个蔡府就没有人能够轻松。
就连蔡元德都已经整整半月没有睡好觉了,虽然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但一墙之隔!
与那位就只一墙之隔!
蔡元德现在每日回到家里,连话都不敢随便说,深恐不知何时就被那位听了去,惹到了那位的忌讳,导致灭门惨祸。
他总是觉得头顶上始终有一双满是杀意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就连睡觉也不安稳。
害怕自己会说梦话……
虽然,自从宁郡王“暴病而亡”之后,明王殿下住进这间院子后,便是深居简出,至今为止还少有人见过他身影。
但有时正因为见不到,摸不着,反而更让人无法心安。
“唉!”蔡元德收回望向明王府的苦涩目光,微微摇头,依然拿不定主意。
住了三代人的显耀宅子说弃就弃,不是那么容易的。
正要抬脚上车,却突然只见一辆马车朝自己这边驶来,速度很快。
蔡元德还没看清是谁家马车,那车马就随着车夫一拉马缰,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明王府正门口。
紧接着一个小姐打扮的年轻女子从马车上下来,蔡元德下意识的朝那女子望去,却认不出这女子是谁,但只见这女子泪眼摩挲,有些茫然无措的四周打量了一下。
见蔡府门口许多人正看着自己,她似乎有些受惊之下,脚步微微踉跄着后退了一下。
然后一转头,目光微微抬起,看向“长青阁”那三个烫金大字,身形微微一顿,竟又一惊,再次退了两步。
但却是没走,只是望着那牌子,犹犹豫豫的似乎拿不定注意要不要进去,最后还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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