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桥将随行之人分了四组,三人一组轮流值夜,文徽行在上半夜。
明月高悬,约摸子时,她方才钻进帐子里,帐子不小可是都躺着男人,她只好缩在和衣躺在一个小角落里小憩。
但无论如何她都睡不踏实,第二次惊醒,她再无睡意,只坐起身来,悄悄钻出帐子。
帐外守夜的侍卫竟都不在,她大吃一惊,正要去叫人,却见:
树下,落叶间,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正伫立在那里。宛若遗世独立般孤寂的身影,就这样站在深秋凉意中。夜风卷起他的一两缕鬓发,落在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果真是,大魏天下第一出色的人,哪怕穿着寻常衣衫,单就这样站着,就自是与旁人不同的。
她轻轻叫了声,“侯爷,他们呢?”
轩辕临转过身来,“本侯并无睡意,瞧那几个困得不行,便叫她们回去了。”
他打量了她苍白的面容几眼,“你不睡了?”
她嘴角微微一抽,“一帐子全是男人,到底是别扭。”
“呵,”轩辕临喉口间轻笑一声,“本侯还以为你没把自己当女儿家呢,原来竟也有些廉耻心。”
文徽行腾地红了脸,怒嗔,“侯爷真是的,哪个女儿家的想这样在荒山野岭跟一群男人挤在一个帐子里啊!”
她垂头,“哪家女儿会不喜欢水粉胭脂,绫罗绸缎,只是时事造人罢了,若是我家没遭逢厄运,我到想舒舒服服呆在宅子里做做女红,侍弄花草。”
轩辕临望向她低垂的面容,连日奔袭又遭逢火灾,她原本还有些丰润的面颊也日渐消瘦下来,面容微有些苍白,墨黑的发只用一根玄色丝带挽着。干净简洁,但也着实朴素了点,比起京中那些个闺阁小姐的花团锦簇,她就如同一根蒲草,坚韧也惹人疼惜。
他想起那大约是几年前了,文家二郎与他交谈之时所说的那个妹妹,年幼聪慧,容貌美丽,只是没什么耐性,脾气不好还任性,常常淘气,说起来又好气又好笑。
那样一个恣意绽放的少女,流落江湖,隐形埋名,如今孑然一身,穿着最朴素的玄衣,甚至连一根荆钗都没有,就这样追随他千里跋涉。
不知为何他觉得胸口闷闷的,沉默了半晌,忽然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嗯?”文徽行诧异。
轩辕临看向她,“会有那么一天,本侯会给你机会重新做回女子,从此绮罗为衣,香花为伴,黛墨只画眉就好,不必再拿来记录血案。而眼下,你只需顾及本侯安排给你的事。”
他目光沉静如静夜神潭,却处处透着不容怀疑笃定与威严。
文徽行浅浅一笑,“借侯爷吉言了,如今年幼失孤的带罪之身,哪里还有心去媲美容颜衣着。侯爷吩咐的案子,属下定当尽心竭力的”
夜风轻染她的鬓发,静谧无声的山峦间,她就这样映着如水月色,绽开淡淡的笑意,沉静美好。
让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晋远侯轩辕临,忽然就有一种感觉,他想若是这样也不错,她在他身边,因为他而绽开笑靥,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