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臣望着她,叹了口气,只把筐放下。
筐里的鹅都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满院子地乱串。
甚至有几只跑到了比目鱼的身前身后,让它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宽阔的掌心里,看了看她掌心些微的茧皮,伸手慢慢地触着:“这些粗活累活,原不该你做。”
“如今你不也修理这些桌椅板凳吗?旁人做得,我们有什么做不得。”
云九倒是笑笑,带了几分窘迫,又有一点小小的羞赧,那种神态便是刚出嫁的女儿家,却又透着一种世事加以的稳重。
“更何况,我原也不是什么太高的出身。”
“是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叫你受苦了。”
他伸手理了云九被风吹到一旁的一缕头发,挂到她耳后,回看了一眼摆在斧头旁边那一卷书,笑道:“县里这一场,我成竹在胸。争取早日为我的云九挣个凤冠霞帔出来,可好?”
她自然满心望着他好。
虽则,在小山村中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可那是于她而言。
抬起头来,她双目都注视着他,只点了点头:“好。”
他是人中的龙凤,自不会永远困囿在这小山村之中,迟早会登青云路,成为万人之上的那一个。
而她,只需要站在他身边。
无疑是一对幸福的夫妻。
比目鱼看着,不由得有些讽刺。
只是……
这出现的女人是残破的,出现的男人亦是残破的,时不时会有一道裂缝,眼前这些人和物的身上穿过去,让整个画面变得支离破碎。
夫妻相亲相爱,似乎没有任何的波澜。
丈夫改名易姓,在县学读书,还考取了功名;妻子隐姓埋名,只如一个普通村妇一般料理家务,偶尔翻看一下那堆在案头的书,打发打发时间。
有时候他们依偎在破陋的窗前看雨,有时候有相约拉着手,上不远处的山去看那一夜的星和月。
从对话里能知道,他们相识在很久之前,妻子自小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被人收养,在丈夫还未落魄之前便遇到了他,在他落魄之时,却是唯一一个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一个甘心陪伴,一个还有青云之志。
一切,似乎都开始好起来。
妻子也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每日晨起会为丈夫做好早饭,中午便自己独自在家,只有县学不上课的时候,会与丈夫一起享用难得的闲暇日子。
在晚上,她会将屋内的灯早早点亮,等待他的归来。
一幕又一幕的画面过去……
出现在画面中的裂缝也越来越多。
于是,忽然有一日,每个月来村里走一趟的游方大夫下来了,为云九一诊脉,竟然是喜脉。
她高兴得坐立难安,不时抚着自己的腹部,似乎有些惊喜,又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是第一次,她什么也不知道。
丈夫今日照常去了县学,还没回来。
妻子便在货郎手里买了一只拨浪鼓,自己摇了摇,吃吃地笑起来。
天阴阴,欲雨。
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坐在了屋里,拿起了针线篓里的针线,一针一线地将放在桌案上的衣服上的一些小小的破口,或者不结实的地方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