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凤翼也说:“阁老所言极是。大明是朝鲜父母之邦,国君也是陛下册封,彼此关系紧密,皇太极若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朝鲜,很难毫无顾忌地大举入寇。至于捷报中提到在铁山设置卫所一事,臣以为没有必要。”
崇祯问:“本兵为何这么说,道理何在”
“铁山紧邻皮岛,两者位置相差无几,若是要牵制鞑子,何不调拨钱粮给近在迟尺的东江镇,让新任总兵尚可喜效仿当年毛文龙北上奔袭,牵制鞑子”张凤翼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发挥的话题,侃侃而谈,“卫所糜烂已久,将不知兵、兵不能战,哪及得上营兵再说,铁山在陆上,紧邻鸭绿江,随时可能被鞑子渡江攻击,而皮岛孤悬海外,鞑子不善水战,可以安枕无忧。当年毛文龙也曾在铁山屯田,却被鞑子击败,不得已退至皮岛,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崇祯皱起了眉头,脸色严峻。他觉得张凤翼的逻辑不能说没道理,可是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这个答案与他心目中想象的不太一样,可是又不知如何反驳。
他期待地看着温体仁,问道:“本兵的意见,长卿怎么看”
温体仁倾轧政敌、排挤异己手腕老到,可是让他谋略布局就不行了。他觉得张凤翼说得有道理,可是瞧崇祯的模样,并不满意,但是自己又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建议。听到崇祯发问,便稳妥地回答:“九苞张凤翼的字说得很有道理,但如何决定,臣不敢擅专,陛下圣明,请陛下圣裁。”
崇祯有些失望,首辅和兵部尚书都直接或间接否定了捷报中的建议,难道这个设想真的不可行自己打算借助陈雨之力有一番作为的想法就只能放弃,抱残守缺、碌碌无为,永远只能被动的等着鞑子来攻
他环顾左右,这次只召了温体仁和张凤翼两人,没有其他大臣可以询问了。正当他准备开口将此事交付朝会商议,听听更多大臣的见解之时,余光扫到了一旁的王承恩,心中一动。都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大臣们各有各的他们的说法完全出自公心,只有这些天子家奴没有贰心,不管能力如何,至少足够忠诚,不妨听听这个伴伴的意见,说不定能启发思路也不一定。
当下便对王承恩说:“伴伴,你日夜相伴在朕左右,来龙去脉一清二楚,不妨也说说你的看法。”
王承恩有些迟疑地说:“皇爷,宦官不得干政,奴婢对军国大事指手画脚,是不是有违祖训”
崇祯无所谓地说:“朕只是多听听几个人的意见,又不是让你拿主意。再说了,这是朕的寝宫,又不是皇极殿俗称金銮殿的大朝会,不碍事的。对不对,两位爱卿”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温体仁和张凤翼说的。
王承恩望向两人,两人堆起笑脸说道:“王公公但说无妨,我们也想听听公公的高见。”王承恩崇祯贴身的内侍,又是是司礼监掌印,朝中地位不亚于任何一个大臣,他们两人怎么可能得罪这位大太监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斗胆说几句上不得台面的话,仅供皇爷和首辅、本兵参考。”王承恩组织了一下言辞,然后说,“韬略什么的,奴婢不懂。但是奴婢知道,自从毛文龙被袁督师处斩之后,东江镇一日不如一日,除了徒费粮饷,近些年来无寸功遮羞。尚可喜这位新任总兵奴婢不熟,但能否取代毛文龙当年的地位,团结其他将领冒着风险上陆奔袭鞑子后方,还很难说。所以然重振东江镇牵制鞑子的想法要想实现不是件容易的事。”
崇祯的脸色重新变得缓和,点头道:“嗯,东江每年耗费的钱粮可不少,这几年没拉出去打过仗,倒是内讧不含糊。”
“至于卫所军是否一定就比营兵差呢奴婢倒是认为,全国各处卫所的确糜烂,但不包括陈同知的部下。此次能够接连击败鞑子两股大军,绝非侥幸,足以证明这支卫所军的实力。”王承恩分析,“陈同知旗下既有陆师,又有规模不小的水师,可陆路推进,也可水路奔袭,一有不对还可以从水路遁走,进退自如,绝不是鞑子轻易就能应付的。最重要的是,陈同知既可以禁海缉私,又可以屯田,粮饷基本可以自给自足,无需皇爷耗费太多钱粮,能帮着省下大笔开支,这一点不能忽略。”
崇祯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大声说:“伴伴真知灼见,说得太有道理了。一个要耗费大量粮饷,而且数年没有打过硬仗;另一个粮饷基本可以自给自足,而且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战力,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王承恩虽然没有下最后结论,但是提及了几个崇祯非常在意的痛点,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钱粮,让他豁然打开了思路。屡次内讧的东江镇、已经证明了自己的陈雨,谁可以寄予厚望,不言而喻。
崇祯坐回椅子上,说道:“拟定在铁山设置卫所的方案,交朝会廷议商定。另外,陈雨立下大功,等命其将首级送交兵部勘验无误后,要重重赏赐,如何赐赏,本兵可有建议”
张凤翼洋洋洒洒一番话接连被王承恩和崇祯推翻,虽然没有被责骂,却也惴惴不安,听到崇祯这句话,打起精神,决心迎合崇祯的心思,挽回刚才的失分。他脱口而出:“既然立下大功,那就要重用提拔。要不然命其为副将,将其部下改为营兵,由登州总兵节制如何”
崇祯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任个副将,还要由登州总兵节制朕没记错的话,山东几个总兵在平叛时碌碌无为,让陈雨投至这些人麾下,岂不是明珠暗投、珠玉蒙尘,浪费了一个大将之才”
他正色道:“卫所屯田自给自足是一大优势,不能让陈雨扬短避长,就按他的建议,在铁山设置卫所,不另设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