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长春宫,如懿只道想先行回宫静静,白蕊姬便与海兰一同慢慢往回走。
海兰道,“如今才算是痛快,看来皇上今日这番架势,是要彻底查清此事,给如懿姐姐出气了。难为姐姐受了这么多冤屈,又在冷宫苦熬了这些年。”
白蕊姬携着海兰一边走一边慢慢道来,“想来皇上也是知道如懿姐姐的委屈,才在今日提及此事,想要还姐姐以清白,只是一查到底却是未必。如懿姐姐有句话说的对,阿箬背后定有人指使,否则凭她当日只是个小小婢女,哪里来这呼风唤雨的本事,能让那些人都听她的安排且不反口,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是了,这背后之人只怕也就是素日与姐姐不睦之人了。”
白蕊姬悠悠道,“无论是谁,地位与家世背景都不是咱们能动摇的,且如今前朝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便是要还如懿姐姐清白,也只能暂时杀鸡儆猴了。”
翌日晨起请安后,如懿被皇上传召去往养心殿。白蕊姬与海兰对视一眼,心下皆明,想必是皇上要处置阿箬了。
待到有消息传来如懿回到翊坤宫已过了午时,傍晚又听闻皇上将阿箬送去了翊坤宫由如懿处置。海兰始终对阿箬带给如懿的伤害深以为恨,说什么也要去翊坤宫看着阿箬自食恶果,白蕊姬知道她的性子一贯倔强,劝阻不得便只好陪着她一同去往翊坤宫。
到了翊坤宫,向如懿说明了来意,如懿既感动于这份情谊,又疼惜海兰临盆在即,且海兰素来胆子小,怕若是等下见了血腥,会吓着她。海兰却道,“惩治害姐姐的恶人,臣妾只觉得她罪有应得,又怎会怕?”
如此,三人一同行至正殿外廊下,阿箬早已被两个力大的太监押着跪在地下,头上的珠饰和身上的贵重首饰被剥了个干净,只着一件中衣瑟瑟发抖。而阿箬也因一直辱骂如懿,被灌了哑药。只是虽不能言语,白蕊姬依旧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对如懿的愤恨。
阿箬想不通,皇上明明是喜欢自己的,明明如懿当初进冷宫之时,皇上是那样的相信自己。甫一册封,自己便是答应,皇上那么英俊潇洒,人又是那样的温柔体贴,直让她心里对如懿最后一丝愧疚也变得烟消云散了。她愈发享受这种被宠爱的滋味,享受那种虽被人说嘴但却又语带羡慕的感觉。做了那么多年的奴才,终于有这个机会让她翻身成了主子,她只觉得内心深处的委屈似乎在一瞬间都化解了。不管旁人如何说她是背主忘恩之人,她亦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她还尚在云端,皇上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生生的将她从高处摔落在地。后宫里每月被翻牌子次数最多的依旧是她,只是皇上却不如从前对她那般温柔呵护,很多次她侍寝的时候,皇上都不宠幸她,反而让她在一旁看着殿内的烛火,不要太明,也不能太暗。皇上休息的时候,身边一向不喜宫人们伺候,如此,便只能由她一夜不睡的去服侍。便是偶尔有宠幸,事后皇上也都是倒头就睡,日常与她说话也很是敷衍疏离。
很多时候她都以为是自己当初所做的事暴露了,可每当她有所怀疑之时,皇上却又重新对她一如往常,素日里也是各种赏赐不断,直让她觉得皇上之前对她的疏离或许只是朝政太忙罢了。而当她刚刚放下心来,准备继续踏实的过着宠妃的日子之时,皇上又再一次与她疏远。渐渐地,日复一日这样来来回回的状态,已折磨得她要疯了,直到迎春宴上看到那盒朱砂,她才终于明白,原来皇上早就知道了,这两年来皇上对她时而温情时而冷漠,不过就是玩着猫和老鼠的游戏罢了。
如懿披上一件香色斗纹锦上添花大氅,慢慢踱步到阿箬面前,慢条斯理道,“咱们主仆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一般好好说会儿话了。你自小便心气儿高,我是知道的,可到底还是本宫想浅了。原想着你阿玛在前朝做得好,你又在本宫身边伺候过,到了年岁放出去,一样可以以官家小姐的身份嫁出去,也是你的体面。却不承想,你是不满足于此的,你想要的竟是做皇上的女人。”如懿说着手抚上阿箬的脸,“只是如今这般,你可恨本宫断了你的前程,毁了你的嫔妃梦?”说罢,手上护甲重重划下,阿箬的半边脸立时血流如注,阿箬只痛得冷汗淋漓,却叫不出声,只得狠狠地瞪着如懿。如懿却不再看她,向着翊坤宫其他观刑的宫人说道,“本宫宫中,不怕你伺候人时不够聪明,怕的就是背主求荣,糊涂油蒙了心。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们好好当差,本宫自然好好待你们。若是像阿箬一样……”她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呜呜咽咽说不出话的阿箬,冷道,“阿箬虽然是本宫的陪嫁侍女,之前更是伺候了本宫十年。可是她背叛本宫,本宫就容不得她!今日,是给她一个教训,也是给你们一个警醒!”
复又唤道三宝,三宝应了一声,一挥手招呼几个小太监取了个巨大的麻袋并几只灰猫来,三宝向阿箬道,“奉主儿的命,赐阿箬猫刑。”又向押着阿箬的太监喝道,“把她装进去!”
阿箬似是意识到什么,满眼惊恐地看着那几只形态丑陋的灰猫,不肯钻进麻袋里去。三宝哪里由得她,兜头拿麻袋一套,收拢了口子,留下只够塞进一只猫的小口子,然后把那些露着锋锐齿爪的灰猫一只只塞进去,拿麻绳扎紧了口袋,回道,“主儿,这些是从烧灰场找来的猫,性子野得很,够阿箬受的了。”
纵然白蕊姬前世的孩子非阿箬所害,可是这般背主之人,她也是极为唾弃。因而不等如懿发话,便道,“那还等什么,就让她好好受着吧。”
三宝用力啐了一口,举起鞭子朝着胡乱扑腾的麻袋便是狠狠几鞭。那麻袋里如汹涌的巨浪一般起伏跳跃,只能听见凄厉的猫叫声和女人含糊不清的呜咽嘶鸣。阿箬,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这样不完整的残缺人声,在静静的夜晚听来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渐渐地,连敞开的宫门外,都聚集了宫人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灰猫凄惨的嘶叫声和着爪牙撕裂皮肉的声音几乎要撕破人的耳膜,如懿皱着眉听着,吩咐道,“继续!”
三宝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下手更狠,一鞭子一鞭子舞得像一朵花一样眼花缭乱。一开始还有人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渐渐地,灰白色的麻布袋上渗出越来越多的血迹。如懿颔首道,“可以了。”三宝打得满脸是汗,应了一声扯开布袋,只见几只灰猫毛发倒竖地跳了出来,龇牙咧嘴地跑了。两个小太监将布袋完全打开,拖出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儿来,气息奄奄地扔在了地上。如懿瞟了一眼,只见阿箬的中衣被爪子撕成一条一条的,衣裳已经完全被鲜血染透,脸上手上露着的地方更是没有一块好肉。三宝见她痛得晕了过去,随手便是一盆冷水泼上去。阿箬嘤咛一声醒转过来,身上脸上的血污被水冲去,露出被爪牙撕开翻起的皮肉,一张娇俏容颜,已然尽数毁去。
如懿走上前几步,意欲细看。惢心急忙拦道,“主儿小心污秽。”
如懿径自推开惢心的手,缓步走到阿箬身边,俯下身看她一眼,露出一丝鄙夷之色,摇头道,“有错当罚,这是你该受的!但你想说出幕后主使之人,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含冤莫白,替人受罪,也当真可怜!”她转头吩咐三宝,“阿箬既被皇上废去位分,自己宫里是住不得了。去冷宫打扫出间屋子来,送她进去。”阿箬虽然说不出话,一双眼睛却瞪得老大老大,死死盯着如懿,几乎要沁出血来。三宝和几个小太监哪里理会她,径直拖了就走。阿箬喘着粗气,十指用力抓着地面,想要抓住什么可以救命的依靠,然而她早已失尽了力气,只在地上抓出几条深深的暗红血痕,触目惊心。她不知道如懿究竟有什么好,论家世,乌拉那拉氏已然败落,论相貌,便是玫嫔和海贵人也比她好些,为什么皇上竟这般恩宠于她,要将自己至于这般地步。
阿箬到死都只以为皇上是因为宠爱如懿,才一心想为如懿出气讨公道。她不知道的是,在这宫中根本没有什么真爱,有的不过是帝王的皇权容不得他人蒙骗与挑战。
如懿走回廊下,院中静得如无人一般,几个胆小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筛糠似的发抖。
如懿的面色清冷而没有温度,“不要怪本宫心狠,背叛主上的人虽然可以得到一时的富贵,但最后还是没得好下场!你们看看,当年指使怂恿她背叛本宫的人,如今哪里会来救她,急着撇清都来不及呢!”
满宫的宫人们吓得立刻跪下,面如土色,“奴才们不敢背叛主儿,绝不心怀二念!”
翌日,阿箬之事早已在六宫之内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出了冷宫的娴妃心性大变,一改昔日温和隐忍,如今杀伐决断,手段凌厉,倒让人越发不敢小觑了翊坤宫。而趁着此事,白蕊姬亦是好好敲打了底下人一番,众人皆怕变成下一个阿箬,也都纷纷表了忠心,只道定会安安分分伺候主子,绝不行那背弃忘恩之事。
到了晚间时分,明心正伺候着白蕊姬拿玫瑰花水浸手。九舟走进悄声禀报道,“主儿,冷宫那边传来消息,说阿箬上吊自尽了。”
白蕊姬头也不抬,“才在冷宫待了一天就受不住了?这种人也配爬上皇上的龙床?如懿姐姐可是在冷宫里熬了三年呢。”
明心道,“有福气的人自然熬得住,没福气的,便是一天也忍不得了。”
白蕊姬接过明音递来的软帕,擦净了手方问,“皇上知道了么?”
九舟恭敬道,“养心殿的意思,就说是病死了,按着贵人仪制置办丧仪便是,免得传出去不好听。”说罢停了一停,又道,“只是听说,阿箬穿着红衣红鞋上吊的,穿了一身红去死,那是怨气冲天要带到地府去的呢。”
白蕊姬嗤笑道,“怎么?做人的时候没用,便想着要穿上这一身做鬼去找人寻仇么?只怕便是寻仇,也该找那拿她当枪使的人吧?”
良夜深沉,梦中惊醒,却是宫人急急在外敲门,说海贵人发动了,即刻就要生了。白蕊姬立刻披衣起身,扶着明心的手一起往延禧宫去。
到了延禧宫时,宫人正进进出出不断,白蕊姬在外殿听得里头海兰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简直如挖心掏肺一般,正焦急之时,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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