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诏狱之中,走道其实很干净,老鼠蟑螂都没见着,估摸着大太监要过来审案,锦衣卫这边也做过大扫除,可李秘走在这走道上,总觉着走在黄泉路上一般,心里头没来由一阵阵发毛。
走到尽头处的一间牢房,便见得一人被绑在刑架上,赤身裸体,披头散发,只看到身材精瘦,也见不着脸面如何。
三五个狱卒守着门口,见得王安和李秘过来,当即半跪行礼,王安摆了摆手:“开门。”
狱卒应了一声,便打开牢门,李秘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牢房里头可就难闻了,毕竟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吃喝拉撒都在里头,而且常年拷打人犯,血腥气是如何都散不去的。
再者,这是最尽头的一间牢房,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或者穷凶极恶的重刑犯,阴气极重,让人浑身不适。
太监都是极其爱干净的,一来是在宫里服侍皇族,卫生习惯不好得不到青睐,二来也是因为身体残缺,便更加注意个人卫生。
所以王安也是取出手帕来,捂住口鼻,走到那人面前,朝那人道:“抬起头来!”
那人并未抬头,只是哼了一声道:“一个没卵蛋的阴人,若没有随身带着香料,便是烂尸一样的臭,不过是一条狗,何必装成人样。”
他的话语虽然刻薄恶毒,但说话的语气却理所当然,仿佛他说出来的都是真理一般。
王安顿时被激怒,一个巴掌便甩了过去,李秘确实看不到那人脸面,但却看到王安整个右手都红肿,还在颤抖着,可见这一巴掌是有多重了。
“阴人就是阴人,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娘儿们都不如!”那人仍旧在嘲讽,王安更是气恼,扫视一圈,便要去拿旁边的刑具!
然而李秘却一直旁观着,王安从一开始就让此人掌控了节奏,又岂能审出甚么名堂来!
李秘当即拦住了怒气冲天的王安,而后朝身后的狱卒道:“来人,髡发!”
古人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对头发指甲都非常的珍视,尤其是头发,对于华夏民族而言,更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历史上的北方异族,甚至很多异族,都有髡发的传统,比如契丹人蒙古人等等,为了适于生存,他们不得不把头发剪掉,或许最原始的想法是不想打猎的时候,因为头发挂在树枝荆棘而陷入危险,又或者因为发尾打到眼睛而从马背上摔下来。
无论如何,不管是域外的异族亦或是国内的一些少数民族,都喜欢把头发给剪掉。
可中原人士却非常珍视头发,否则后来满清入关,也就不会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事情,即便如此,仍旧有很多汉人,宁可断头,也不愿髡发。
诏狱是一座人间地狱,到了这里头,就是要践踏犯人所有的尊严,让他彻底崩溃,才能够招供。
古时为了践踏人犯的尊严,将犯人与常人区分开来,也采取了不少手段,比如黥面,如宋朝,便是在犯人脸上或者脖子上刺字,内容大多是犯人所犯的罪行和发配的地点等等。
所以电视里那些额头上或者脸上刺个“囚”字的,都是瞎扯淡,强奸犯的脸上就刺“强奸犯”,杀人犯就刺“杀人犯”,有时候罪行太多,脸都刺不下也是有的。
可纵观种种,却很少有看到给犯人髡发的记载,当然了,后世倒有很多这样的事例,尤其是需要惩罚女性的时候,通常会剪掉她们掉头发,但这种羞辱背后的内涵,却与古代不同了。
李秘从最基层的刑名司法系统起步,一直做到大理寺副署正,无论是县衙,还是推官衙门,或者理问所,他也见过太多对待囚犯的法子。
可他很少见到有髡发的惩罚,这人犯从一开始就主动激怒王安,可见此人具备极强的反刑讯能力,甚至精于此道,李秘也终于知道,此人绝不是区区草民!
似这样的人你不能奢望用各种刑拘和痛苦来打败他,因为他根本不惧怕这些,甚至主动激怒你,以展示自己决不屈服的勇气和决心。
他所受的所有刑罚和痛苦,他所留下的每一道疤,都将成就他心中那无比骄傲的荣耀,你可以毁灭他羸弱的躯体,却无法打败他那高傲的灵魂!
对于这样的人,必须不走寻常路!
无论这事件是不是历史上的梃击案,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所带来的影响!
所以李秘绝不能袖手旁观,既然决定要参与,就不能放过先机,此人便是关键!
李秘需要搞清楚的是此人的作案动机,因为谁都不会相信,一个毫无相干的疯子,会打入深宫之中,目标明确地袭击王恭妃母子!
李秘此时发了吩咐之后,狱卒们相视一眼,眼眸之中满是兴奋的光芒!
他们或许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在家也是个温和的好丈夫好父亲,或许他们是孤家寡人,无牵无挂,也无后顾之忧,又或许他们本就是心理暴戾的凶残之人。
不管是甚么背景,能在诏狱里干下去,折磨了这么多鲜活的生命,仍旧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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