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搭上不知多少梯子,密密麻麻地往城头上爬,像是要分食死兽的蝼蚁一般,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周身发麻、难以动弹。
卯蚩本想让人把那些梯子掫翻,不料梯子上爪挂着铁钩,大多牢牢定死在城墙上沿的砖石缝隙里,根本就推不动。
他只好任由官军爬上城楼,再做刺杀。
一时间,城墙之上,血雾更浓,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卯蚩一出刀便往敌人脖子上招呼,以求一击毙命,提高杀敌的速率。
可是如此一来,他出招凶险、门户大开,不一会儿便被刀划破身上数个地方。
谁知卯蚩见自己流血,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反而更加兴奋。这让他想起了三年前天寨屠灭的情形。
渐渐地,登上城头的官军凡是看清形势的,都有意避开这个不要命的瘟神。
玄武营拼杀靠的是凶狠,而青龙白虎二营在秦家兄弟的操练中,早已熟记《奇遁》战法,在丈余宽的城楼马道之上也可布阵,军士五人一组,连成一字长阵。
每组前两人用盾牌护卫阵脚,后面两人持长枪伺机突刺,最后一人则手持短刀游击策应。
一时间,官军在这处也是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而死伤惨重,堆尸如山,几乎没有丝毫还击之力。
朱雀堂大多都是女子,没有力气上前拼杀,便站在城楼高处往城外放箭压制来敌。
若是见到军中有人负伤倒地,她们也不顾危险上前抢回,撕开自己外面的衣衫包扎救护,一个个又俨然成了军医。
南星和茯苓出身桥寨,自幼通晓医术,早在山宫之时就向师姐妹们传授过救治刀剑外伤的方法,不料此时正派上用场。
城外的中军大帐,樊梧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先锋本已攻到城下,却没有一个能在城头上活过片刻。
后援大军到了离城下不足半里的地方,忽然在一轮又一轮从天而降的箭雨中披靡倒地。
再后面的军士见状或是停下脚步,愣在原地进退维谷,或是干脆嚎啕着转身往回跑。
本来毫无悬念的进攻在顷刻之间变成了难以挽回的败局。
樊梧急令监军带着刀斧手压上前去,将逃回的军士当场斩杀,过了半晌方才止住了颓势。
待官军重新列阵清点完毕,已过了快一个时辰。
卯蚩大剌剌骑坐在殷红色的墙垛上,看着城下数以千计的尸体,咧着嘴傻笑——过了一个时辰,自己居然还活着。
虽然身上流血不止,肩膀更是被城外机发的长箭蹭掉了一大块皮肉,血涌如注,可他却很是畅快,因为南星正在亲自为他包扎伤口。
卯蚩暗暗念叨,自己一个本来该死之人,此刻还能看到心爱的姑娘正在身旁陪伴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么?
卯蚩看着南星那半是嗔怪,半是心疼的眼神,真想紧紧抱住她。他蓦地后悔自己之前的冲动,若还有一丝希望,好好守住常山便是,何苦自寻死路呢?只要守住了这道城墙,就是守住了南星。
想到这,卯蚩跳下城垛站直腰杆,重振精神开始清点兵士和军械。因为他预感得到,官军的下一轮攻势马上就要来了。
一刻之后,五千遁甲兵举起五尺见方的藤盾,连成足有三里长的遮盖,掩护数万官军顶着箭雨,艰难地挨到了城下。
云梯随后而至,刚一接到城墙,手持短刀、裸着上身的死士便纷纷冲上城头,再度与守军厮杀在一起。
投石车和攻城锤见势也掩杀了过来。双方此时都清楚,只要这些器械挨到城下,打破城门或在城墙上造一个豁口,就会有不计其数的官军冲进城去,一举拿下常山关。
樊梧远远望见这般情境,刚要松一口气,却发现那城门缓缓打开了,带起两股压抑的烟尘。
卯蚩和南星忙着抵挡来军,也才惊诧地发现,白继忠竟率熊罴营的全部精锐杀了出去。
几个弹指的功夫,数百精骑已如箭矢一般飞出,为首的一列白马先锋擎着熊头大旗,气势难当。
旗卷云开处,一名骁将挥舞银枪往来冲突,将原本堵在门口的官军杀得七零八落。
官军本来早已把常山关里的天道军当作困兽,根本没有想到对方竟敢发起反击。正因如此,本来用于攻城的阵型,在熊罴营铁骑的冲击下变得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这些官军不会知道,在之前的那轮强攻之中,白继忠并未带兵加入四营的苦战,而是把熊罴营集合在城门内的空场上,死咬着牙,等待反击的契机。
看着玄武营中的人自城上向内摔落而死,他没有下令。
听着朱雀营的姑娘们被人袭击的哀嚎声,他依旧没有下令。
待到听得第二轮攻城开始,白继忠终于拔出佩剑,高声呼号道,“此前我在关内遭遇埋伏之时,指挥使舍命救我。过会儿待得城门洞开,你我冲入敌阵,以一敌十,将会万般凶险,更是没有后援。若你们有难,我也会舍命去救,若救不得,大不了同赴黄泉。熊罴建制以来,精魂便是手足相惜、宁死不退,生得男儿身躯,莫要做到老垂恨之事!”
白继忠怀着必死之心,武力更比往常凶猛,带兵逐渐冲开了阵势,继续砥砺向前。
众人将马鞍上挂着的陶罐用火折子引着了,流星雨一般抛向那些数丈高的云梯和投石车,敌军逐渐抵抗不住,争相往回逃去。
白继忠不但不勒马回城,反而一马当先,继续向前冲去斩杀官军的逃兵。
其他人见主将不退,也跟着杀了过来,熊罴营的大旗片刻之间便往官军的中军大帐冲来。直到遭遇机发的弩箭,不能继续前进,他们才恨恨兜转回去,竟也无人敢追。
望着混沌的火海和逐渐散败的阵列,樊梧眼睛都快渗出血来,他知道第二攻又要失败了。
一败再败,收拢逃散的军士都已成了难事。
有些败兵夺了马匹便四散而去,几个弹指间就没了踪影。监军的精骑往来抓捕,也是顾得了东顾不了西,最后有些竟自己也跟着一起逃了。
樊梧此刻方后悔不该招募那些楚汉两地的败军,非但借不上力,反而扰乱了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