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都在传凤古先生非常非常的好看,所以……”
凤古得意的轻笑出声,颇不谦虚的说:“非常好看,那倒是真的。”随即又有点小伤感,“可惜,后来眼睛瞎了,哎呀,明明在说你,怎么扯到我身上了,丫头,凤古大概护不了你周全了,只能呢想方设法助你离开神宫,你虽长在乡野,但看得出你是有主意的也不傻的,所以在外闯荡总比在神宫生不知死的好,我为你筹备一些钱财,离开神宫,你就一路向西。”
凤古这样一说,茱萸的眼圈就红了:“凤古先生,你不能和我一起走吗?我有力气,可以去富人家做工,养活我们两个应该还可以。”
“你要养我?”凤古惊愕,然后又笑,继而忽的板起脸:“你的意思是我是个瞎子,连自己都不能养活吗?”
“不、不是,我不、不是这个意思,凤古先生你是雅士,又是神宫的师叔,你这样身份的人怎么能去做工呢?你别误会啊,凤古先生,我,我只是,除了蘼芜和芳荪,只有你还对我好,我只想报答你而已。”茱萸越说声音越小。
凤古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指轻敲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茱萸也不敢说话,就默默的看着他。
“你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坏的吗?”凤古忽然换了个话题。
“不知道。”
“你知道,出云神宫的弟子多出身豪门,我也是,我自小被父亲说天赋异禀,稍稍长大就被送至神宫,以求将来归国能在朝廷谋得地位光宗耀祖,可是没过多久,我的家族被奸人构陷满门抄斩,剩我一个,因为这所谓的天赋被留下性命,却被熏坏眼睛……”凤古拳头渐渐紧握,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再说出口的话就像一粒粒石子,坚硬而冰冷,“我熬到今日,就是为了复我家族的大仇。”
凤古太阳穴上青筋暴起,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可见当年的事对他而言是多大的痛苦,仇恨有多深,血海深仇来形容肯定不为过,这样的恨意任谁都无法抚平,所以茱萸并不出言安慰,想了想,犹豫的将手轻轻放在凤古的拳头上。
“凤古先生,外面还有太子的人在守着呢。”茱萸轻声提醒。
凤古的戾气倏地消失不见,又恢复了一派的淡然,仿佛刚才都是幻觉。
良久,凤古又温和的笑了对茱萸说:“看,凤古的真面目很可憎。”
“没有,凤古先生你一点也不可憎,我虽然没有经历过家族覆灭的悲惨境遇,可你忘了,我几乎有两次灭顶之灾呢,要死的时候其实我也恨,恨我亲生的母亲狠心把我扔在茱萸丛里,刘媪说,我被捡到的时候是在乱坟岗里,包着的小被子已经被露水打湿了,那里哪有正常人去,倒是野狼野猪会去扒坟吃死人,我的母亲一心是想让我死了的……可我又被扔到那的时候,我想,我要活着,你们都想让我死,我偏偏好好活着,凤古先生,我,我其实只想说,如果有办法报仇,也行,否则的话……”茱萸停住。
凤古用那黑丝带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又转开:“去收拾两件轻便朴素的衣物,最好不要惹人注意,如今世道不太平。”
茱萸还想劝劝他,凤古却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扭头看向窗外,茱萸话到嘴边最后只是轻轻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其实,凤古就算让她收拾点鲜艳的衣服也没有,只有刚被放出来时一套葱绿的还算惹眼,其余的不是黑的就是灰的,想惹眼还挺难的,茱萸包了两件粗糙料子的放在桌上,看到那把彻底裂开的琴她心里又愧疚了下,同时还有些忐忑,虽然帮凤古找到了藏在琴里的秘密,可他一个看不见的人要去复仇到底会有多难,想想都知道,她这样做到底是帮了凤古还是害了他?
茱萸还是把琴小心抱去还给凤古。
“坏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如果是人,这就相当身首异处……
凤古修长的手指划过琴弦,音调已经不准,琴音怪怪的,凤古忽然握拳狠狠捶在琴上,破裂的琴发出刺耳的声音,茱萸不禁皱了皱鼻子。
“凤古先生,对不起……”
“这东西早该毁了,我带着它只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仇恨和屈辱!”凤古伸手在桌上寻找,摸到一个铜狮镇纸,毫不犹豫砸向古琴,古琴木质坚硬,即使凤古用尽全力也没有将它砸烂,只是多了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坑。
温和的,有点自视甚高的凤古发起火来就像换了一个人,狂暴而没有理智的。
茱萸就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古琴被毁得面目全非。
“砰!”在凤古制造的杂乱声音中,院门处传来的沉重声响让凤古的动作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