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涵的手在发抖,嘴唇也在发抖,脑海如同被巨大海浪冲得七零八落的沙滩,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他茫然地盯着那些遍布伤疤的躯体,然后僵硬地抬起眼去看那张带着呼吸罩的脸。
视线相接。
楚奕辰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为什么……要绑着他?”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般,说出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
张隽取了一条毛巾将楚奕辰额上渗出的汗擦掉,平静的说:“如你所见我已经把他里里外外都缝好了,他的身体机能不错,恢复得也很快,这些伤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医生的神情有些黯然,缓缓的说:“他们给他注射了一种中枢神经兴奋剂,浓度太高,让他有了一定程度的成瘾反应。瘾头上来的时候,如果身体得不到药物,会出现全身疼痛。至于疼到什么程度呢……”他顿了顿,看着楚云涵说,“我查过资料,上面说这种瘾性疼痛就如同千万只蚂蚁同时从身体里往外啃食一样。第一次发作的时候,他连皮带肉的扯掉了自己伤口上的纱布,弄伤了杜川,最后缩成一团求我给他一枪。”
楚云涵眼底涌上来一层湿漉漉的水雾,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面前的男人。
那是一个从来没有向别人低过头的人。那是一个惯会隐忍的人。那是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
这样的人,要疼到怎样的程度才会开口向自己的医生求死?
“本来我打算用不断减少剂量的方式循序渐进,痛苦程度会稍微小一点,但他不想再沾这种药物,所以目前只能靠他自己用意志力硬扛,我能做的也只有给他打一点镇定剂和止痛药。不过止痛效果并不好。他怕自己伤人,也怕因为疼痛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所以要求我们在发作的时候将他绑起来。”张隽叹了口气,“虽然他发作的次数在减少,程度也在不断减轻,但完全摆脱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从这一回的情况看,过度劳累可能是他发作的诱因。”
胸膛在起伏,那些伤疤亦随之起伏,在他的手碰触到的地方,那个弹孔的痕迹清晰而可怕。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只差最后的求证。
灰狼那闪烁着凶残光芒的眼神在他脑中闪过。
——一切听凭云少你的意思。
——人抓到了,云少放心,不会那么容易让他死的。
——交给我就好,你不用操心,很快你就会是楚家的家主了。
“是谁……”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的力气,再也没有将整句话问出口的勇气。
张隽沉默了片刻说:“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这个世界上能伤他的人很少,能骗他的人很少,能让他抛开家主的责任,不顾大局舍身去救的人也很少。他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在你面前提起他的伤。他不想让你内疚,而自己却一直在内疚。因为那一天,为了救他,黑鹰会死了三十二个人,灰狼的手下们把他们的头割下来,吊在废车场的旗杆上。”
原来……真的是他。
他就是那个将楚奕辰推入地狱的饿鬼。
他就是那个将这具身体毁成如此模样的罪魁祸首。
是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楚奕辰落到灰狼手中的那三个小时里发生过什么。
他从来没有想过,灰狼会用怎样的手段对付楚奕辰。
他从来没有想过,楚奕辰是如何逃出来的。
他只是心血来潮觊觎了那个位置,便顺着敌人的怂恿打了一通假做被绑架的电话,将本该最亲近的人骗入了那个万劫不复的陷阱。
——我会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前提是你们不伤害他。
电话里,楚奕辰的声音坚定的没有一丝动摇,他毫不犹豫地为他而来,一步步走进他亲手设下的圈套。
生死一线,遍体鳞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曾经流过多少血?受过怎样的凌虐和屈辱?会有多疼?
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唤着“奕辰”,自私地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厚颜无耻的对那个人说着“楚奕辰,我们是兄弟。”他堂而皇之地质问“我是做了圈套骗过你,可现在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而我也已经一无所有。我没有挡住你的脚步,也没有对你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怎么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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