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如锦心中惦着事,天还没亮便起来了。
走到帘外,安儿在外榻上睡得正熟,不忍唤醒她,走到窗子前,天气愈来愈冷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还在秦家,虽然不受婆婆待见,却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
殊不知,自己不过是活在虚假之中。
重活一世,眼前就要报前世之仇了,心中却有莫明的刺痛。
忆起那与萧氏亲昵的情景,忆起与沐如婉玩耍的情景,眼眶不免红了起来。
事到如今,想起前世种种,她竟还有些眷恋。
一直以来,她不过是强忍了心中的那份刺痛,十八年的美好尽成泡影的空虚。
忽而又想起自己那个还没出世就残死的孩子,和自己一出生就天人永隔的娘亲,心又钝痛起来。
有道是天理循环,屡试不爽,如果有可能,如锦倒想瞧瞧前世那些个恶人的后果。
“小姐,你醒了。”安儿一脸睡眼惺松,揉着眼走到如锦身边。还没等如锦回答,又是不满的道:“小姐,你怎么能穿得这么单薄就站在窗子面前,若是染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说完,跑去拿了件外衣披到如锦身上:“小姐,你身子本就弱,怎么能这样待自己。”
如锦笑了笑:“你放心吧,再不济我也不会拿自个儿的身子开玩笑,只是吹吹风,好想些事。”此时窗子外面还是一片昏黑,那抹月色还悬在空中,显得格外宁静。
安儿愣住了,瞧着自家小姐的神色,想起老爷的事,还有夫人…虽然知道的不多,却好似能感应到小姐的心思,心中不免生出悲凉,不自觉的低声唤道:“小姐…”声音中带了抹担忧。
如锦瞧向安儿,给了她安心的一笑:“你放心,我无事。”见她有些疲惫的面容,有些歉意的道:“是不是扰醒你了?”
安儿急忙摇了摇头:“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身为奴婢,伺候小姐是理所应当的。”
“嗯。”如锦淡淡的应了声,没有什么气力的样子,这世间生来亡死,勿勿而过,世人究竟是在留恋些什么?!
安儿瞧着自家小姐这番神色,心中一阵担忧紧张,扶住她:“小姐,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噩梦,如锦心下一顿,那十八年倒真像是一个噩梦,点了点头:“嗯,确实是个很可怕的噩梦。”也许永远弄不明白这世间的生死轮回,只是她却有活下去的理由,不为自己,也要为她那可怜的娘亲。
安儿心下一松,果然小姐只是做了噩梦才会这般反常,想着道:“小姐,不怕,奴婢陪在小姐身边,小姐再去睡会吧。”
如锦听着安儿的安慰声,笑了笑,前世安儿虽然在身边,自己却也只是怜悯她,却没想到,到头来,却只有这个丫头在意她的生死。
想着,摇了摇头:“不睡了,安儿替我梳洗吧。”好久没让安儿替她梳发髻了,倒是有些怀念。
安儿点点头,扶着如锦坐到了梳妆镜前,又去点亮了屋子里其它烛灯,原本微亮的屋子顿时显得亮堂了。
“咦!”正在为如锦梳发的安儿突然发出一阵惊奇声。
如锦微微撇眉,提醒道:“安儿,再过些时辰,院子里大概会有丫环了,声音轻些。”
安儿过于惊讶才会忘了她如此的处境,急忙道了声是,只是眼中的讶异还是没有消除。
如锦松开眉头,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你的脖子…”
“怎么了?”如锦看向镜中安儿惊叹的表情,更是疑惑了。
“小姐,奴婢记得小姐脖子后面是没有东西的,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有这块胎记的!”过于惊叹,安儿连句整话都说不出了。
“胎记?!”如锦更是疑惑了,她的脖子后面好像是没有胎记…凝眸:“安儿,是什么胎记。”
“好像…好像是一朵什么花…”安儿说着,忍不住伸手碰上去,手尖传来一阵粗糙感:“小姐…”
“呯呯呯…”屋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小姐醒了吗?”
如锦转过身,吩咐道:“安儿,去为绿瑶开门吧。”也许对话脖子上的胎记绿瑶会知晓些什么。
安儿应了声是,转身去开了屋门,绿瑶和青碧走了进来,关上了屋门。
“小姐,你怎么这么早醒来了?”走到如锦面前,两人都是疑惑的问道。
如锦摇了摇头:“你们素日里可有瞧见我脖子后面的胎记?”
“胎记?”绿瑶愣了愣,随后眼光一闪,走到如锦身后,往她的脖子后面看,眼光猛得睁大了:“这…”
青碧见绿瑶的样子,跟上了前,瞧了眼后也满是疑惑。
“绿瑶,青碧,在这之前都没有吗?”如锦问着,伸手抚上肚子后面,抚到了那块胎记,传来一阵微弱的粗糙感。
绿瑶缓过了神:“小姐,昨日还没有的…”顿了顿又道:“这块花形胎记跟主子脖子后面的差不多,也是一夜之间突然有的。”
青碧跟着点了点头:“只是主子的那块胎记是在…”脸色忽而一红,声音轻了些:“是在…是在进府的第二日突然有的…当时奴婢们还吓了一跳。”
如锦见青碧微红的眼眶,明白了些什么,只是心中更为疑惑了,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前世她好像也没有出现过这块胎记啊!
安儿上前,见自家小姐苦恼的样子,笑着道:“小姐,是块十分好看的花形胎记,许是小姐心善,昨夜菩萨赐下的。”
如锦佻眸,虽然并不太信鬼神之说,只是她重生一事本就不太说得通,而且还有这突然出现的胎记,充满着诡异。
绿瑶沉着的脸色突然一亮,朝着如锦道:“小姐,也许真如安儿所说,是菩萨特意赐下的,有了这块胎记小姐要进傅府便简单多了。”
如锦又微凝起眼眸,起身看向绿瑶:“此话怎讲?”
“小姐,虽然那个时候奴婢还十分年幼,却还记得傅府中的老婆子谈及,老太君的脖子后面也有一块花形胎记。当初主子脖子后面有了这块胎记,奴婢曾劝主子借用这块胎记回到傅家,可是…”小姐不争,她和青碧也没有办法,只好在沐府中安然度日,却没想到落得那般下场,如若当初主子肯回傅家,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如锦听了绿瑶的话,心中顿时有种亲切的感觉,娘亲也有的花形胎记吗?嘴角不觉扬上一丝笑意。
安儿听着绿瑶的话,有些不明,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看样子绿瑶和青碧都已经完全知晓小姐的事了,而且好像比自己与小姐还亲,心中有些吃味,却又有些别扭的高兴,高兴小姐除了她,还有绿瑶和青碧两个可以依赖的丫环。
“小姐…”绿瑶轻声唤道,声音带了些高兴。
如锦“嗯”了声,随后起身,瞧向窗子外面亮了起来的天色,微微一笑:“去准备早膳吧,今日怕是会很累。”
绿瑶三人道了声是,安儿继续为如锦梳发,绿瑶将脸盆里的水倒了换上了干净的,青碧则去厨房准备早膳了。
院子里也逐渐热闹了起来,丫环们带着不太情愿的情绪打扫起来,也有人看向关着屋门的主屋,直叹自己没生在大户之家做千金小姐,也叹自己没能耐,不若在小姐身边浑个贴身丫环当当也是不错的,到头来只能叹一声,一切都是命啊!
吃完了早膳,如锦便倚在软椅上看起了诗书,前世萧氏虽然碍于父亲,让她学了许多东西,怕可是掺了很多水分,特别是这诗书文流,按着萧氏的话生于商家,根本没有必要学习这些诗词歌赋,所以她从来没有认真学过。
重走一遭,经历生死,她才明白,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蠢话,女子只有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才不必依附男人生活,她沐如锦不管世人做何想,她此生再也不要靠男人而活。
安儿一直呆在帘内,坐在倚在墙边绣着荷包,看样子很是愉悦,能这样子陪着小姐她是最高兴不过的。
绿瑶推了屋门进来,走到如锦面前唤道:“小姐。”
如锦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绿瑶:“怎么样了?”
绿瑶屈了屈身:“小姐,萧氏一直呆在屋子没有出来过,那边的二爷大早就出去了,安管家让人跟着,沐如婉昨日回苑后,也一直在屋子里。”
如锦听着点了点头:“看样子一切都很顺利,范姨娘和陆姨娘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绿瑶点点头:“应该都准备好了,小姐放心。”
“嗯,如锦只等时辰了。”如锦说着,眼光微微敛起,好娘亲,锦儿会以前世你待锦儿的方式回报于你。
上午的时辰过得很快,如锦依旧在自个屋子里吃了午膳。
刚用完午膳,守苑的丫环就偷偷过来禀报了。
“二小姐,方才大小姐出苑了,好像是往主院去的。”
绿瑶拿了一锭银子给丫环,吩咐道:“你再去守着,若大小姐回来了立即前来禀报。”
丫环接过银子,心满意足,为二小姐做事可比为夫人做事好上许多了,点点头:“是。”转身又往苑口去守着了。
绿瑶关了门,过到如锦身边道:“小姐,沐如婉应该是去找萧氏了。”
如锦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拿起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沐如婉出了婉锦苑,果真往珺林苑去了。
到了偏屋,萧氏正躺在软榻上歇息,脸色瞧上去不是太好,见沐如婉进了屋,用手撑起了头,没有说话。
沐如婉走到榻前,跪下了身子,朝着萧氏,脸色也依旧苍白,眼眸中却带着抹看不透彻的阴郁,道:“娘亲,昨日是婉儿的不是,婉儿前来向你请罪。”
萧氏伸手,让方婆子扶着坐了起来,慈爱的瞧着沐如婉,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道:“起来罢,昨个儿是娘亲气糊涂了。”抚上她的脸颊:“可来痛?”
沐如婉摇了摇头:“不痛了。”
萧氏叹了一口气:“婉儿可知,痛在你身,却也痛在娘心啊!”说着,眼眶泛起一抹红色。
方婆子见状,急忙扶起了沐如婉,道:“夫人,大小姐,莫要伤心了,这一切都是那小贱蹄造成的,定要想法子好好整治她一番。”
沐如婉起了身,神色显得狠毒,恨恨道:“娘亲,你定要帮我报仇!”
萧氏点点头,让沐如婉先坐下了身子,而后看向站在一边的秋景,眼眸显得骇然:“秋景!”
秋景哆嗦了一吓,直觉得浑身冒出了冷汗,本以为逃过一劫,看样子…心中一个机灵,急忙跪在了萧氏面前,重重嗑头:“夫人,请责罚,是奴婢没有护好大小姐,奴婢该死!”
“你倒也知道!昨个儿我没有功夫来收拾你…你竟让小姐发生这样的事,如此没用,留着你也没用了!”萧氏说得狠,眼光如刀的瞧着秋景。
秋景脑袋轰的一声,摊软在地,仿佛连说话的气力也没了:“夫人…饶命…饶了奴婢吧…夫人…”
萧氏心中却恨的要命,把沐如婉出事的一半罪责归到秋景身上,朝向方婆子:“把她拉出去,放在眼前心烦。”
“是。”方婆子急忙唤了两个粗使婆子来,将秋景拉了出去。
“夫人…小姐…饶命啊…”秋景惊恐的求饶声很快消失在屋子里。
萧氏这才瞧向沐如婉,神色又恢复了慈爱的模样,拉起沐如婉的手,道:“婉儿,你放心,娘亲定会为你除去那个贱种。”说着,眼中的戾色又浮了起来。
沐如婉点了点头,心中已是恨极了沐如锦,眼眸浮出一抹红腥:“娘亲,既然她害得我不能成为正妻,那我也要她陪我一起为妾!”
“婉儿,记住娘亲的话,‘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一旦为妾,你这一辈子便休想翻身了,就是连你往后的子女也是!”萧氏说这话时神色严谨。
沐如婉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如今…看着萧氏:“娘亲,如今婉儿已经…”说着,眼眶泛红,又染上浓浓的恨意与耻辱。
萧氏神色一敛,又道:“婉儿放心,昨个夜里娘亲想了许久,那秦家在江南虽是官家贵族,可是到了盛京却算不得什么了,娘亲的婉儿如此聪慧伶俐,嫁给秦子明那等人岂不委屈,更何况是为妾。娘亲要让婉儿嫁给盛京贵人!”萧氏说着痴心妄想的话语,却不觉半分不妥。
沐如婉愣了起来:“娘亲…如今婉儿除了秦家…还能嫁给谁?”
萧氏一笑,伸手为沐如婉搂了搂发梢:“我的婉儿清清白白,想嫁谁不成?”眼眸中浮出一丝狠意:“昨个儿失了清白的是那不知羞耻的贱种,娘亲会让她给秦子明为妾的。”
“娘亲的意思是…”沐如婉缓缓睁大了眼眸,瞧着萧氏。
萧氏点点头:“婉儿记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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