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无限恐惧:“我打小就在森林中厮混,知道什么危险,什么安全,而你师尊给我的感觉却比几百只老虎加起来还要可怕——你看看,今天那两千多人,全都是比你还博学的士人,我虽然不喜欢他们,但是也得承认他们花花肠子多,可是今天怎么样?他们跟疯了似的跟着大喊什么‘天下大同’,比起那群士兵来一点不差!说到那些士兵,你看看,他们那里是士兵,简直是疯子,他们活着的意义不是活着,而是杀人,杀掉一切阻挡你师尊的人!”
她最后已经是在咆哮了,少女尖利的音调响彻整个夜空,似乎惊起了几只夜眠的乌鸦。
王涛沉默了很久,他似乎在思考,其实今天的这一切哪里需要思考呢,任何一个有基本智力的人都能看到,这群人已经彻底把柳旭当做了他们的神明,彻底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他身上,而偏偏柳旭每料必中,又能捣鼓出什么“大同主义”之类的东西来蛊惑人心,这让他们越发觉得自己是伟大而正义的了!
哪怕是杀人放火,哪怕是吵架灭门,哪怕是屠城灭国,他们都会打着“大同主义”的旗号,都会口口声声说“我是在为你们好,你们既然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大同,那就只好去死了”!
蔷薇相信,以王涛的智力根本不可能看不出来,深知这些狂热的人都不会看不出来,但是他们有这么多的人,他们的战斗力、凝聚力、组织力又这么强,攀附强者乃是弱者的本能,既然能加入一个既强大又有好处的组织,谁会愿意脱离呢?
就这样,一只又一只的飞蛾过来扑火了,而扑火的飞蛾们非但没有被火烧死,反而得了好处,这就激励了更多的蛾子前来。
天下的好处总是有限的,他们拿了好处,苦的就是别人。
蔷薇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生死和利弊,她从来都觉得只有自己的世界才是真实,其他人只不过是自己世界中的梦幻泡影罢了,而今夜她却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自私。
她若是自私,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帮王涛救母亲,就不会搭救饱尝重拳的月季,就不会千里追杀李长老。
她外冷内热,她刀子嘴豆腐心,她面若寒霜,她内心火热。
她是蔷薇,外有荆棘,内含花蕊。
王涛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悲凉,但是悲凉中却隐隐透着一股勃勃正气,这正气随着他的陈述越发浓郁,渐渐地,他开始义正辞严了:“蔷薇,我知道,你觉得师尊这一套跟白莲教没什么区别,深知比白莲教还要能蛊惑人心,这我全明白。但是,大同主义毕竟是和白莲教不同的,白莲教蛊惑了人心,只能带着人民去死,带着他们造反,而做了贼的白莲教还会反过来欺压百姓,他们不是好人,他们是贼!我就是最好的例子!而大同主义不同,我们真的是在努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让他们不再受人欺压,让每一个人都有田耕,都有工作。白莲教除了几句经文狗屁都没有了,我们却有纲领、有规划、有计划、有目标、有纪律,我们要搞义务教育,让所有孩子都上学;我们要搞养老院,让老人都有个去处;我们要打击外敌,让所有的异族,所有的蛮子都不能再取代文明——虽然我们的做法偏激了一些,但是我们真的是在改变这个社会!”
“为了这个更好的社会,为了实现你要做的这一些,你必须要杀掉白莲教,必须要解决所有挡在你们路上的人吗?”蔷薇小声问。
“恐怕必须这样!刘如意先生说了,只要目的是正当的,那么手段都是正当的!哪怕是下毒,是暗杀,是造谣,是抹黑,只要有利于我们的目的,都是可以的,都是可取的!”王涛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种虔诚和狂热,这脸色蔷薇不陌生。
那些在火里唱歌的,那些烈火焚身还不放弃,不抛弃,不求饶的白莲教,也是这么一种精神,一种神色。
狂热、虔诚、不顾一切。
这个少年的痛苦把他淬炼成了一块精钢,让他成长,而这些痛苦又让他永远不能再回到重前。
他脸上当然不会再也没有笑容,但是他的心里永远都有一块地方被仇恨占据。
他心有猛虎,他誓要复仇。
“你要扫除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若是我有朝一日站在你面前,你也要动手了?”蔷薇盯着他,冷冷地问。
“这……”王涛语塞了。
他没说话。
但是他也没反驳。
“祝你成功。”蔷薇转身,离去,在夜风的帮助下给少年留了一句话:
“天长路远,愿不相见。”
只怕他日相见时,便是你我绝交日。
夜风悠悠,寒星幽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