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只好道:“眼下就要新年了,祭祖等事一定头绪更多,以王妃的经验怕是办不过来。依老奴看,暂请程妈妈回来总领,王妃学着办会好些。”
程妈妈就是入京前夕教过府中众人宫廷规矩的婆子。因过去老洛王在时,王府是俪妃主事,程妈妈在一旁协理,所以府里的大小事她都非常清楚,各处的管事婆子也服她的管。
玉暝点头道:“你今日就请人去接程妈妈入府,把情况和她说明白。”
陈福心道:看来王爷还是护着王妃的,没让别的人管,程妈妈必竟不会留得长久,不会分王妃太久的权的。只是还有一件事难办,他讪笑道:“王妃那头,还要请王爷去说一声。”
见他神色暧昧,玉暝斜他一眼:“知道了!”
秦月娥觉得自己的脸丢大了。
虽然来教她管事的是程妈妈,她知道程妈妈的身份,不会在府里长留,管事的权利最终还是自己的,可这样,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她管不好家,需要学习么?
秦月娥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连身边的下人窃窃私语,她也觉得一定是在说她。
程妈妈一面熟练地处理事情,一面和她说这件事应该这样办,那件事应该那样办,可秦月娥完全听不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人和她说她到底哪里做错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派一个程妈妈来教她办事。
府里的一切照旧在运转。
要说可能有纰漏的,那就只有冬衣和炭火两项了。今年冬衣进度慢,炭火又不够,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些事不能怪她管家不力啊。
这时,账房那边管事的老太监王德来了。账房的权利很大,不单管着银钱的支领,外头采买也都归在账房,一年到头,王德手里出入的银子足有近万两,他就是吐口痰,对府里的下人来说也是香的。平时这位王德连王妃见了也要尊称一声德公公,可程妈妈竟连坐也不让一个,茶也不上一杯,就让他站着回话。
程妈妈道:“尽速拨二百两银子买一百件棉衣,先发给有要紧差使又来不及制衣的那些丫头太监。名单你自己问针线房去要。”
王德哈着腰应了。
程妈妈又道:“前儿来回炭火一项的太监是谁,找出来叫他自己到内侍院去领二十板子,以后也不要在账房办事了,退回大院去,让陆公公看着安插。”
王德听她要动自己的人,心下不快,必竟现在府里已经不似当年了,程妈妈的威信亦大不如前。王德道:“不知他哪里办得不妥当,程妈妈说出来,奴才们也好互相提个醒。”
程妈妈冷哼一声:“五百斤银炭是半个月的份例,他回事的时候连这点子小事都交待不清楚,还等着他在账房捅出更大的漏子吗?”
这要问王妃了,这么点子小事也不知道!王德心里嘀咕,可再怎么跋扈,也不敢在王妃面前这么说,只得吃了这个亏。
秦月娥这才知道,原来五百斤银炭是半个月的用度,一时羞得满面通红,心想雪溪和小祥子怎么也不提醒一句。其实她想岔了,雪溪和小祥子过去也不是什么要职上的人,对账房采买等事哪里知道得这么清楚?
程妈妈编排了王德,又叫来针线房的刘妈妈。
这回,程妈妈叫坐,上茶,叙起了旧话:“当年俪妃娘娘刚管家那会儿,提拔你上来,你是最年轻的管事妈妈,没想到时间过得快啊,一眨眼的功夫,你也五十多了。如今在府里的管事妈妈里,你算是资历最老的了吧?”
刘妈妈赶紧谦虚,又附和着说了两句怀旧之言,并问及俪妃的安好。
程妈妈答了,两人闲话几句,脸上都有了笑意时,程妈妈脸色忽地一沉,道:“只是如今你年纪见长,脸子也大了,腰杆也硬了,是时候退下来了。”
刘妈妈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愣了一瞬,从座上滚下来磕头:“奴婢知错了,还请王妃娘娘原谅。程妈妈好歹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好主子。”
嗯?刘妈妈哪错了?不是一直在尽力赶工么?进度她也叫雪溪去查过,并无问题啊。秦月娥不明白了。
程妈妈则只听陈福约略提了一句冬衣赶制不及的话,并不知道江灵儿之事,但程妈妈听说王爷也得知此事了,就猜到其中必有蹊跷,再瞧刘妈妈的样子,心下更有了□□分把握。
程妈妈道:“也罢,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这事就记四十板子。眼下府里正是用人之际,板子先记在账上,回去好好办你的差使,再有不敬的,一并罚了撵出去,到时你几辈子的老脸可就丢尽了,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刘妈妈叩头道:“再也不敢了。”
刘妈妈刚爬起来要出去,程妈妈又叫住她:“回来!不但是制衣,府中上下的衣着都在你的管辖,只要是有人没衣服穿了,这都是你的不是,你也记好了。”
程妈妈这话说得含糊,刘妈妈却是心明眼亮,知道她指两件事。一是冬衣的棉花布料,她早该提醒王妃置办,二来冬衣来不及做,她也有责任提醒王妃先买些成衣,可她都没有办。刘妈妈自知这次错大,也不敢多话,当下连忙恭敬地应了就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秦月娥还在琢磨程妈妈的话,程妈妈已回头对她笑道:“王妃娘娘,我们里头说几句话?”
秦月娥这时已对这婆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起身和程妈妈手挽着手进了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