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质问张常侍是怎么回事。
张常侍只说皇帝身体不适,太医吩咐要静养两日,不便见人,叫一众大臣们先各自归家。
旁的人听得此话,问了张常侍几句关切的话便作罢;只一个名叫裴矩的五品文官突地站出来,质疑道:“常侍说陛下身体不适,却又不说为何不适,莫不是唬我等吧?陛下一向身强体健,怎会突然病了?何况上回发热那样厉害也来上朝,如今竟连上朝亦不能,必是十分凶险的病,作为臣子不得不问得清楚些。常侍今日若不说明白,我等绝不离开。”
裴矩今年四十五岁,是朝中有名的“铁疙瘩”,张常侍一见是他便觉得头疼起来。
他这一挑头,身边的几名文官武官也相继叫嚷起来:“常侍须得说明白,陛下究竟如何了?”
“不错,常侍怎可拿这样的话糊弄我等。”
“这……小的也只是奉陛下旨意禀明各位大人,望诸位莫要为难小的。”张常侍为难道。
“陛□□谅我等辛劳,我等感恩不已;只是陛下终归年轻,但常侍历经两朝,难道不知陛下安危之重要?若不能得知陛下病情,我等宁可在此处等到陛下安好出来为止。”裴矩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走”的样子。
这世上最令人头疼的往往是那些固执己见,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这位裴矩大人正是其中翘楚;便是宰辅苍瑁也曾在他手上吃过哑巴亏。
张常侍忙偷偷给苍瑁使了个眼神,指望他能帮忙挡一挡。
哪知苍瑁只是低头同身边一个年轻后生说着什么,压根没看到他。
张常侍又看向皇帝最近极为宠信的户部侍郎元故元大人,可元故虽发现张常侍在看自己,却一脸全然不解的样子,丝毫未能理解张常侍的意思。
张常侍求助无门,只好推诿道:“小的奉陛下旨意而来,不敢有违。还请诸位大人稍候片刻,容小的去回禀陛下,且看陛下意下如何。”
“我与常侍同去。”哪知他都这样让步了,裴矩仍旧不依不饶:“常侍放心,我必不会吵扰到陛下。”
“这……这可不妥,裴大人还是在这里等小的吧,小的去去就回,去去就回!”张常侍连忙推拒。
“常侍推三阻四,必有事情瞒着我等。我等一定要面见陛下,不亲眼看见陛下安好,今日绝不干休!”裴矩见他一直回避问题,横眉怒目,隐隐有要发火的样子。
张常侍最怕此人认真起来,便陪笑道:“小的岂敢欺瞒裴大人?一切都好说,只是请裴大人容小的先与苍冢宰说几句。”说着他快步走到苍瑁身边,低声道:“苍大人,小的有话同苍大人说。”
“常侍直说便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苍瑁并不想惹事上身,尤其有裴矩在场。
“这……事关重大,需回避众人。”张常侍很是为难。
苍瑁本来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但他身边的苍森低声劝道:“大伯,常侍不找别人,独独找您商量,莫不是与宫里的那位有关?”
苍瑁一时警醒起来。
昨日崔怜归家后便告诉他未能与皇后说上话,只因陛下突然驾临,还拉着她说了许久家常。
昨日陛下才临幸长信宫,今日便急病不能上朝,说不得当真与长信宫皇后有关。
思及此处,苍瑁便对张常侍点了点头,两人走了一段距离,直走到其他人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地方才停下。
苍瑁没有要苍森跟着,苍森便留在原处等他。他身边俱是投靠苍氏的大臣,而元氏等其他势力的人亦各自站在一处。
因着在后宫之中苍郁不得不防着元千月,苍森便特意瞥了元千月的兄长——元故一眼,却正见着他与裴矩交换了一个眼神。
裴矩此人油盐不进,一向很令皇帝和诸位大臣头疼;然而他刚直不阿,从不与任何一个世族结交,这般品质很是为人称道,在民众之中声望很高。因此哪怕朝中大部分人都被他弹劾过,他仍然安然存活至今——要是暗中处置了他,光是平息民愤都够喝一壶。
但此时他与元故交换的这一个眼神,却令苍森不由得暗暗揣测起他们之间的关系。
裴矩如今是五品官员。按说以他得罪人的天赋,便是无人敢暗杀他,也该有人向皇帝递折子弹劾他,要么升他做无实权的官高高挂起,要么干脆将他贬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可是这些年来裴矩却一直安安稳稳地呆在京城,稳稳地做着他的五品官,此事细细想来,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若非有人暗中护着他,他定不可能有今日之逍遥。
而那背后之人,说不得正是这元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