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贪玩地把整个脸都埋进红艳艳的皮毛之中。
没见到野兽反扑幼童的一面,反而看到火狐狸跟孩子和平共存的一幕,仿佛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朝夕相处的玩伴一样和谐默契。
“难得你有这个觉悟,吃我的喝我的,还能想着帮我看孩子?小红,真有你的。”她忍俊不禁地说,揉了揉火狐狸的脑袋,火狐狸极为受用,舔了舔她的手背,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秦长安,仿佛还蕴藏着泪水,让她极为心疼。
龙厉说过,狐狸奸猾的很,最擅长演戏,博人同情,若是如此,这便是火狐狸的取信于人的策略。
仿佛知道自己的主人在想些什么,主动伸出受伤而被她亲手包扎过的前爪,搭在秦长安的膝盖上,一脸乖巧顺从的表情,像是在感谢她昨日的援助。
她轻柔地握住它的爪子,一瞬间心情错综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次下江南,她的收获颇丰,发生了一连串的故事。
“小红,相识一场,我是挺喜欢你的,不过,相信你也看出来,我家王爷可不太待见你。只要你别闯祸,就跟着我吧,我罩你。”
……
京城。
“皇上,您感染了风寒,太医说过这几日绝不能熬夜劳累,您这不喝药,怎么成呢?”小太监常辉看着桌上已经放了半个多时辰的汤药,无奈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问道。
龙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只着白色绸衣,他手持一本奏折,神色憔悴,一开口,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此刻屋内的安静。
咳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常辉手里接过茶水,喝了几口,面颊上泛着可疑的潮红。
“朕好几日没力气上早朝了,你想让朕当一个不问政事的昏君吗?”
此言一出,常辉马上闭了嘴,最近正在壮年的皇帝病了,皇后生下一个有残缺的皇子之后,皇帝对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没了好脸色,所有给皇后会诊过的太医,全都被罚了半年俸禄,但即便如此,也没人敢说皇帝此举是迁怒。
皇上的这病来的突然,两天前高烧不退,整个太医院人心惶惶,几幅药下去,风寒不单没有转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因此整个人的脾气也变得很差,常辉只能小心应对。
“皇上,小的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龙奕不耐烦地皱眉。“跟了朕这么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没数吗?”
“皇上上回让小的去追查的事情,有了新的眉目。南阳国的摄政王统领一干臣子在朝廷上改革变法,他果然是曾经在金雁王朝待了二十年的前南阳质子温如意,而且如今他在南阳最得民心——”
龙奕丢下手里的奏折,面无表情地看向常辉:“朕要知道的是,温如意几年前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他是诈死?”
“温如意公子几年前遭遇埋伏,身边亲随无一幸免,小的认为他当时应该当真是遇难了,不过大难不死。”常辉不忘观察皇帝脸上的风云变化,谨慎地斟酌词句。
“继续说。”龙奕额头的青筋微微一跳。
“温如意公子这几年颠沛流离,出于某些原因,他始终未能回到南阳,如今他一回到南阳,就能成为南阳众多皇子中最有权威的一人,皇上不觉得奇怪吗?”
龙奕的眼神无声沉下,南阳国是金雁王朝的属国,而温如意跟自己年纪相仿,当年他在靖王府常常见到温如意,也知道温如意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到故国,想方设法接近龙厉,因此龙厉跟温如意可以说是有些往日交情的。
温如意在靠近南阳边境的地方中了埋伏,可见他身为帝王之子,运气始终是差了点。后来龙奕专心于皇权争斗,没有把温如意的“死”放在心上,毕竟区区一个质子的死活,是没有任何分量的,而温顺的南阳国也早已送来了新的年轻质子。
但五年后,温如意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甚至短短半年内,坐上了南阳国摄政王的交椅。眼下,南阳上一任皇帝的皇子年幼,根本斗不过睿智聪明的皇叔温如意,一旦温如意心怀不轨,便可以将自己的侄儿玩弄于鼓掌之中。
常辉的话提醒了自己,很显然,光凭一己之力,温如意很难顺利回到南阳,他背后定有贵人相助。
而这个贵人会是谁?
他不想怀疑那个人,却又不得不怀疑那个人。
龙厉啊龙厉,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龙厉毕竟是自己亲弟弟,龙奕自认多多少少还是了解龙厉的,此人眼高于顶,孤僻冷傲,绝不会把一个质子放在眼里,温如意更不可能是龙厉的知己挚友。
既然如此,几年前龙厉让先帝放行,对温如意而言,就已经是仁至义尽。龙厉的性子,绝不会在多年后多管闲事。温如意能不能回国,龙厉没有任何理由再度伸出援手才是。
古道热肠、至情至性,若是在别人身上还有可能,但因为对方是龙厉,因此毫无可能。
南阳本是个属国而已,一个属国,只需要每年进贡大批贡品即可,南阳属国的百姓是否身处水深可热,南阳属国国君是否荒唐昏庸,他并不在乎。
相反,南阳若是出了一个英明君王,一旦不再甘于被金雁王朝压制和索求,起兵造反,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龙厉身边还留着先帝赏赐的那块令牌,是权力的象征,若温如意当真是龙厉送回南阳的,那么,为什么边境的守兵却没有半点风声上传到京城?
果然是龙厉对自己说谎了吧,根本不是派人去南阳寻找珍贵药材,而是护送温如意回国,可是令龙奕迟迟想不通的是,龙厉为何要这么竭尽全力地推温如意一把,甚至动用了他从未用过的那块令牌?
莫不是,他们两人在暗中有了交易?
龙奕突然心生烦躁,一拳捶打上身上的锦被,龙厉果然有事瞒着自己!
一头名叫怀疑的凶兽,原本只是被沉重的锁链绑缚在他内心最不见天日的角落,偶尔发出一点动静,而从此刻开始,那只凶兽已经挣断了身上的铁链,放肆咆哮,蠢蠢欲动,让人不得安宁。
栖凤宫。
琳琅从宫门口领了一个女子进来,急色匆匆地沿着大红宫墙走了一路,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丰腴,一身素花布衣,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皇后的宫殿,早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我们娘娘就在里面,进去之后,少说话,多做事。”蓝心姑姑站在门口,对着年轻女子交代一句,蒋皇后刚出月子,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要到宫外找一个民间手艺人,但是她不敢也不忍心看到蒋皇后失望落寞的样子,只能让琳琅顺了皇后的心意。
蒋思荷端坐在桌旁,着一袭绿色金丝绣纹宫装,气色依旧不好,原本就清瘦的她,如今整个下巴都尖的厉害,脸上扑了一层脂粉也无法遮掩眉目之间的憔悴疲倦,完全不像是产后养了一个月的养尊处优,珠圆玉润。
“娘娘,人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