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窗前,推开窗户,回头又对苏愚一笑,“就要走啦,不想做个告别仪式吗?”
“好。”苏愚也没问是怎么个仪式,直接点了点头。
徐青萝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容分说便拉着他走回窗前,脚下一纵,两人便像飞鸟一般穿出窗子投向夜空。苏愚惊觉有阵阵凉风扑面吹来,以为徐青萝会带他跳下楼去,没想到两人在空中一个转折,竟又飞向天空,而后划过一个长长的弧度,轻轻落在六层教学楼的楼顶上。
时间短短不过数秒,却让苏愚心中如风激荡,站在楼顶,俯视校园,仰望星空,一颗年轻的心澎湃不已,心底那一丝沉重也仿佛被夜风飒飒吹走。
本来今夜城中风并不大,但一置身楼顶高处,不知怎地,那风竟越发猛烈,吹得徐青萝的白裙子和苏愚的白衬衫都鼓荡起来,猎猎作响。徐青萝一手按住裙裾,一手遥指天顶,大声说道:“看,那是木星!”然后她又指向南天一侧的一颗亮星:“那是北落师门!”接着她转向苏愚:“两颗星都有幸运的力量哦!今天晚上,我们要独享它们的光辉,你有什么心愿就告诉它们,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大声喊出来!让它们听到,让整个星空都听到!”
“好!”苏愚站在猎猎的夜风里,看了徐青萝一眼,少女眼中温暖的笑意鼓励着他,就像今夜秋风吹起他心底沉淀已久的砂砾,他很多次想伸手抚触天上的星星,却没有哪一次感觉如此之近,他很多次想在星空下大声呼喊,却没有哪一次如此的意兴激扬。他仰起头,将双手拢在嘴边,放开胸中一切一切的束缚,大声喊道:“妈妈——!你在哪里——?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这一句至真至切,喊出了他压抑十六年的心声,那是他的孤独、他的骄傲、他的悲哀、他的思恋、他的痛苦、他的命运、他的一切一切的缘起。喊完这一句,他的眼睛里忽然便星星点点,布满泪光。
徐青萝听出了他的肺腑之音,侧头见他双眸之中泪光莹然,如满天繁星灿灿留痕,心里也是一荡,禁不住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聚拢向天空喊道:“苏小愚——,从今天起,你不再孤独——,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其实她一直不想许下什么承诺,她也不知道对苏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是喜欢,是感动,是怜悯,是惺惺相惜?也许都有,也许仅仅止步于朋友,带他离开也只是出于愧疚和道义,可在这一刻她忽然发现,所谓时空隔阂,所谓生命差异,所谓等阶高低,所谓人仙之别,在浩浩情感所赋予的感动和温暖面前,都黯然失色。
为什么你一直是孤独的?可是因众生低贱,自诩高高在上?然而空域苍茫,归路阻断,你跨界一年,再无半点原界的消息,可愿就此滞留一世如单飞的孤雁?有一个人能给你感动、让你欢喜、使你怜惜,那便何如待他做知己?
苏愚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到她的话十分感动,冲动之下便要开口承诺类似的话,可是张了张嘴,忽然想到自己有何资格做出承诺?一下子便卡在那里。这时只听徐青萝又迎风喊道:“再见啦——!那些带给我们忧伤和孤独的东西,你们都去见鬼吧——!”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徐青萝笑,苏愚也跟着笑,笑得像两个只有四五岁大的天真的小孩。苏愚看着少女飘飞的长发和洁白的裙裾,那么青春飞扬,那么涣然纯美,想到她这样一个无比出众的神奇女孩,竟会待自己这么好,终于发自内心地喊出了一句:“徐小萝——,谢谢你——!”
徐青萝继续没心没肺地笑着,对着天空大声喊道:“苏小愚——,徐小萝说她也谢谢你——,谢谢你给她这个名字,她很喜欢——!”
两人在楼顶纵情高喊,全然不顾四周围住户云集。留下的住校生虽然不多,老师们也大都回家去了,但学校里毕竟不是空空的堡垒。这时有灯光的窗口便纷纷有学生探出头来,楼下也有留守的校工拿着手电筒往楼顶照,同时大声喝问:“谁!谁在上面?”
学校对面的小区因为距离很近,早已真真切切听到校园里一片喧嚣,许多住户也打开窗子往外张望。
徐青萝见状一拉苏愚的胳膊:“真讨厌!这儿不属于咱们两个人啦,咱们走吧?”
“好。”苏愚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想喊却没来得及喊出口的话:“别了,姑姑,别了,表哥,别了,张瑶……希望你们过得都好……”
劲风拂面,在几只手电筒的交错光照和学生们的注目礼中,这对少男少女自楼顶凌空飞下,像一只横展双翼的大鸟飞出校园上空,飞落在校园围墙之外,迅速消失在城市的茫茫夜色之中。那时苏愚在空中望了一眼对面楼上熟悉的窗口,那窗口黑着灯,但他仿佛看到有人凭窗而立,依稀便是那清恬安静的少女身影。
自此之后两个星期,这所中学连续受到各大媒体关注,记者云集,来往出入不断。各报纸和网络媒体都做出一则惊人报道:某市一中在同一天内,接连两次出现一十六七岁的神秘少女,其美貌惊人,拥有超人力量,怀疑有隔空伤人、飞行、瞬间移动等多种奇异手段,在国庆节前夜带走一中学男生后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