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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漂泊成性,豪迈不拘小节,不论是目不识丁还是才富五车,都自有一身傲骨。
他人有傲骨,自己也不可丢。
所以江湖人道谢施礼均是以拱手为数,非认人为主、拜人为师,脊梁均是不弓分毫的。
所以她现下瞧着夜的这套礼数,心下实则是满意十分的。
夜也是知道那笑容中的意思,便也不扭扭捏捏做些无用过场,说了句多谢便收了手,缓步走到潇辰旁边的空位落了座。
庄娘瞧了她这副心思玲珑的模样,再看了眼潇辰暗自松了口气的好笑样子,心下更是觉着有趣的弯了眉。她刚是想说点什么打趣打趣夜,陆十七那处却忽的传来一股满是无奈的视线,她瞥过去便看着了陆十七带着几分制止的眸子,心下顿时无趣的掀了掀眼皮,收了撑着头的手,正襟危坐的咳嗽了一声,道:“别拘着了,吃饭吧。”言罢便拿起筷子夹了面前的土豆丝吃了起来。
陆十七看着庄娘眉眼间夹着的明显的无趣二字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也是夹了菜,无声的吃了起来,几人见两位主人都动了筷子,这才开始动筷子。
饭桌上安静得很,夜同潇辰本就是食而不言的人。银狼虽是喜欢打闹,但毕竟是她人庄园,便也懂事的没有说话。陆十七面向柔弱,一身书生气,也是安静的默默吃着。白十八醒来后便由陆十七和庄娘照料,庄娘虽是江湖人性子,随性又豪迈,却也是个知礼数的美丽女子,便一直教导她礼节之事,自是懂事非常。
用完午食,潇辰低声同夜说着随后去桃园看桃花,一面同她走出前厅,庄娘却忽的叫住了夜:“夜姑娘。”
夜顿了顿步子,转过身礼貌的看向庄娘应到:“庄姨。”
庄娘仍是一身红衣,艳丽又妩媚,她起身离开座位,踩着轻缓的步子走到夜面前,勾唇笑了笑,瞥了眼一旁绷着脸的潇辰,一双丹凤眼挑了挑:“随我去后堂,我替你把把脉,你才是醒来,不宜四处走动。”
夜抬眼瞧着庄娘,虽是面上和行为随性慵懒,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然人的双眼是无法欺瞒的。
她颔了颔首,看了一眼潇辰便跟在了庄娘身后走出了前厅。
潇辰看着前方一红一白的二人,脸已是黑做了炭。
这二人走一块,还真是有些莫名违和。
她咬了咬唇,略加思索,想着庄姨虽是性子那般,但作为医者还是无可挑剔的,便也只得暂时放了心。现下夜被带走了,也是无趣得很,便又回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等着收拾桌子的银狼几人,甚是无趣的撑着头发起了呆来。
园中没有什么仆人,一些小杂事都是陆十七亲力亲为,打扫厢房之类的活儿,才会安排一两个仆人去。
庄娘带着夜到了后堂,里边儿不算大,只立着两面墙的大柜子,上边儿贴着白纸黑字的各种药材名称。庄娘进去后便去一旁取了个药箱,冲着夜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夜点了点头安静的坐了过去,她随后也是提着药箱坐到了夜的对面。
庄娘坐下后却不急着把脉,而是懒了腰撑着头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夜。夜本就寡言,现下庄娘不说话,她也懒得开口,便就冷着一张脸,任她打量。
“三十六年前,你去过枫华镇吧?”庄娘忽的扬起一抹笑意,收了撑着头的手,靠上椅背,盯着夜眯了眯眼。
夜却仍是冷着脸,淡漠地觑着她,不语。
庄娘也知道些她的性子,便也不在意的自顾自的又是说道:“那个叫秦伍的姑娘把剑和铃铛玉佩都给了阿雅和我,只取走了剑柄上的翡翠。说是有缘。我不喜这些东西,便都给了阿雅。”
“之后她把这些东西都给了辰儿、音希和晟儿。”
她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却又悲苦的事,总是扬起的眉敛了,又是喃喃道:“这本是你们几族之间的事,何必牵扯到我们。”
“即便你交代了族里的人不必去收回剑和铃铛玉佩,却也怎的都会招来一些不祥之物。”
“这太平盛世,怕也太平不了几时了。”
那一句呢喃带来一阵叹息,夜颤了颤眉,满是冰霜的脸上滑出一丝无力的苦楚来,她看了眼一旁透着日光的雪白窗纸,忽的开了口,道:“只要仇恨还在,记得仇恨的人还存活于世,战争不论过多久,都会再起。”
“天意如此,你我,又能如何呢。”
清冷的声线里掺了太多不明却沉重的情感,还未待话音落下,便卷着灰尘摔落到了地上。
庄娘看着夜被日光反射得有些模糊的侧颜,心中叹息。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么,这般的天意,不从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