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明明是金光满园,绿柳垂丝,一个一身水色衣衫的华贵少年端坐在相府花园凉亭子里,清华的眉眼透着冷淡,在带路的人禀报完他的来历后,他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拿眼皮撩了一下子带他进来的人,淡淡的道,“带下去吧,以后此人就归你管。”他这样吩咐带他来的人。
杨赫的脸当时就红了,因为羞臊,因为愤怒。
因为带他来的人是管下人的,大不过是个执事家丁的头目。
而他竟然说自己归他管!
他杨赫的父亲可已是堂堂的四品官员。他在杨府,那也是说一不二的大公子,独苗一根,备受追捧!第一面,他竟能就这样羞辱自己!
杨赫想发作,但想起了临来前父亲的谆谆叮嘱,他大睁着眼睛,胸脯起伏着,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又感到这个凉亭里森森的冷气,暮春的日光都失去了温度。他咬了咬牙,攥了攥拳,最后只能先跟着这个家丁下去了。因为他得遵父命。
就这样,从这日起,他就再没擦上过崔朔的边儿。
崔朔小时候是非常爱玩的,他的陪读、书童、伴当、下人又多,朋友又众,每日除了读书,在府里的时间是不多的,在外和众多高官显宦家的公子们玩的时候更多些,崔丞相虽然对爱子的管束严苛,但因崔朔读书好,从来的各种考察都难不倒他,也挑不出他的错儿来。
骑马斜倚桥,虽还未满楼红袖招,但小崔公子的名号,在大都那是响当当的第一号。小时候,可以说,花花公子喜欢的那一套,“小崔公子”全都会,不但会还是个中翘楚,花样更多。只是崔朔有个自我约束的戒条,或者说有个聪明的见解,便是凡是名头上不大好听的玩意儿,他多不碰,倒也不是他不喜欢,而是他知道若过了界,便不能再这样自由自在的玩儿了,老爹必要管束他。他也会给老爹贤相的美名添污点。因此他玩的比一般的富贵公子格调高,以至很有一些深闺小姐爱慕他的名号。
杨赫在崔府,挨不上崔朔的边儿是一方面,如果每次因崔丞相的关怀而至崔朔出门捎带上他,则对他更是一种羞辱和挑战,大都灯红酒绿冠盖风流,如果被人在人前使唤是一种侮辱的话,则崔朔是从不做这种侮辱的。在人前,他对他的侮辱来自“无视”——在簇拥着崔朔的赫赫扬扬的队伍里,没有他杨赫的位置……
这真是强势者对弱势者最令人不能忍受的轻视——便是被当做奴仆,那也是一个位置,一种地位,一种——容纳。
但,他在崔朔的跟前,是完全的被排除在外,既不招呼,也不使唤,也不看,连他的随从都是这样待他,他被完全的、隔离在外。
这是很尴尬的一种存在,开始时杨赫面对着许多的公子王孙,未免满面通红,又气又恼,但想到爹爹嘱咐的“忍”字,又不能爆发。忍气吞声了几次之后,他就不再跟崔朔出门了,宁愿在崔府受冷待,也好过在街上现眼。他不想自己的这种名声传满都城。
并且他也看不得崔朔的威风,崔朔的受欢迎,后来他竟然听说翰林冯家的小姐竟然也背后提起过崔朔(崔昊),翰林冯家的小姐,那时候比他们大一些,在他们十三四岁的年纪里,她已经十五岁了,容貌过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是大都有名的才女,如果说崔朔是天字第一号出名的公子,她便是天字第一号出名的小姐,而这个小姐,正是杨赫暗地里所爱慕的——在他一次偶然的随着崔珏及崔朔游湖,正与冯翰林家的游船相遇,机缘巧合意外的瞧见了冯家小姐一次之后,他心心念念,就有些惦记上了这京城第一才女。然而,连她也在闺中提崔朔,连她似乎也是捧他的,这让杨赫对崔朔的恨就更深了一层。
所以,在他父亲杨基扳倒崔珏之后,他把王清娶进了门——王清,是崔朔的两姨表妹,崔相在崔朔(崔昊)四五岁时,便为其指下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