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二、计过自讼

    原本应该飘扬着的林地军旗，无力的耷拉在旗杆上。印在旗帜最中央的林地国徽被隐藏在旗布的揩皱之中，无法展现。等诺尔林慌慌张张爬到马车上，扯开重叠在一起的林地军旗时，冲在最前面的半兽人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虽然展开旗帜的那一刻，半兽人都停止在原地没再前进，可它们身上腐败的气息和撕牙咧齿的模样，已经把马车上所有的精灵孩子吓得呆滞住了。

    虽然总能听到半兽人的信息，可年龄最大不过30岁出头（相当于人类5岁左右）的林地孩子，在精灵王的呵护下，也是首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半兽人。等半兽人发出完全听不懂的嘀咕声转头离开后，所有的孩子仍然保持着惊恐的神态，立在马车上全身颤抖着。

    返回林地的路上，无论是谁，无论被用什么方式什么语言安慰，都无法让孩子们从惊恐中抽离出来。更可怕的是，有任何生灵接近，他们都会全身战栗着逃开，更别说让他们吃下食物了。为了不让滴水不进的孩子们尽快好起来，诺尔林只能快马加鞭的返回林地。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擦拭着因自责，不断流出眼眶的泪水。

    “脱离原有路线是想给孩子们实地讲述关于我的几次战役？你觉得那几次战役光荣到值得再提吗？”瑟兰迪尔咬紧着牙关，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死了那么林地精灵的战役，有什么值得再提的？”

    正义击败了邪恶的战争难道不光荣吗？诺尔林楞楞的看着精灵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所有林地精灵都为之骄傲的战役，从精灵王嘴里说出来居然带着一丝不堪和厌恶感。

    还是一直站在旁边的得文捕抓到了话语中不寻常的情绪。他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郑重并且坚定的对精灵王说道：“战争怎么可能不死生灵？至高王吉尔加拉德与人皇伊伦迪尔是为了与索伦绝一死战才发起的‘最后的同盟’，不是为了召集人类和精灵聚会！欧瑞费尔王的积极响应，也不是为了向索伦展示一下林地军事实力便搬师回国的。连我这个完全不懂战争的生灵，也知道凡是战争必将流血。战争的目的是为了让无法沟通的邪恶被正义征服，每一个参战者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去。只要正义获得了胜利，就是达成了所有与战者的心愿，也达成了战争的目的。忽略战争的胜利一味纠结于死伤数，不是一个国王应该有的思维。”

    为了避免精灵王在以后的战事上被死伤数束缚，以至于影响到发挥，得文壮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是谁给了陛下错误的引导，让您忽略战事的胜利纠结于死伤数量？请陛下告知我，我会给予他严重的惩罚！”

    “没有谁。是我自己难以忘记英勇就义的他们罢了。”精灵王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半闭着眼睛摆了摆手。“虽是胜利，却是惨胜。通告下去，以后不许再提那几场由我作为主将的战事，只说‘最后同盟’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林地王国也参战即可。”

    “如您所愿，我的陛下。”行了一礼之后，得文并没有立刻退下去拟公函，而是小声的提醒道：“陛下因战争的死伤责怪自己，是陛下仁慈。其他生灵要么幼稚到以为战争是聚会，怎么去可以怎么回来；要么就是吹毛求疵。连维拉发起，由迈雅之首伊昂威发号使令，全是阿门洲精英的愤怒之战，胜利的正义一方依然伤亡惨重，又怎么能要求陛下比迈雅伊昂威还伟大，实现战争无伤亡？胜利就是胜利，谁也无权用死伤数诋毁获得胜利的主将。中土任何一个生灵用死伤数来诋毁陛下，林地木精灵第一个不愿意。”

    真的不能在获得胜利的同时，达到不废一兵一卒的境界吗？瑟兰迪尔也无法确定。在下定决心一定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同时，他满意的对得文点了点头。“知道林地精灵对我的爱戴超乎想象啊。好了，没有生灵敢对擅战的精灵王说什么诋毁的话。不过以往的战争，还是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处理吧。”

    直到医所里面的声音小了一点之后，精灵王才把眼神从诺尔林脸上的移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不复存在的青涩感，还是厌恶了杀戮，精灵王平静的给出了处罚。

    “看来你会成为我继位国王后，第一个被关进地牢的木精灵了。”看着诺尔林被两个重盔士兵从地上搀扶起来，精灵王咬着牙说道：“这不是最终的处罚。你先在地牢里面好好等待孩子们的消息吧。他们要是没事，我会考虑减轻你的处罚。他们要是因为你的错误，连中土大陆的美好都没有看到，就以死亡的方式去拥抱维拉，我说不定会派你过去照顾他们！”

    无论是什么样的处罚，都是我应该承受的。尽管两臂已经被士兵控制住，诺尔林还是流着泪艰难的向精灵王行了一个隆重的告别之礼。他以为，这就是自己最后一次在中土大陆看最敬爱的国王了。虽然在依稀响起的惊叫声中，国王痛苦的抚额，怅惆得闭上了眼睛，却并没有影响到他在诺尔林心目中伟岸而又俊美的形象。

    在地牢中渡过了一周的时间后，诺尔林再一次被士兵押到了精灵王面前。

    “把他身上所有可以代表林地身份的物品收走。”精灵王立在宽敞的大殿中，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的下达指令。“诺尔林，你被驱逐出林地王国了。从此之后，你不再是林地的精灵。对于这个处罚你是否接受？”

    平心而论，诺尔林宁愿被处死在林地王国也不愿意被驱逐。这里有他热爱的森林，虽然目前树木稀疏；这里是有关爱他的精灵，虽然没有一个与他有着直接的血缘关系；这里还有一个能在战场上为子民提供良好生活，能在战争结束后迅速让森林向着茁壮成长的伟大精灵王，虽然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看。可是再不想离开，诺尔林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