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的老人若在侧,也会嗟叹几声定安公的功绩和伟岸的身姿,甚至茶楼的说书也开始默默地翻阅记载当时情状的野史,准备等到定安公一翻案便将提前写好的趣闻说给客人听。
京城。城西。
一座三进的普通宅子里。
十几岁的少女正坐在鸡翅木做成的小方凳上,拿着绣花棚子,一针一线,耐心地绣着。
这是她婶娘命她帮忙做的堂妹的嫁妆。
论礼,出阁时嫁妆里要有新娘亲手绣的大件物品或给新郎制作的贴身衣物的,一来给婆家展示绣工,二来图个喜庆。
京城里的权贵之女大都是不做这些的,只不过随便绣上两针便当作是自己做的,其余的都交给专门的绣娘。
但普通人家的女儿,出于各型各色的原因,就不得不做了。
堂妹自小被娇惯着长大,绣工差的一塌糊涂,婶娘虽已经专门找了绣娘给她恶补,却很难在一朝一夕间练成,寻的婆家又是泼辣的主,唯恐这样会给人留下话柄,于是便让她出手为堂妹绣一座绣屏。
女子一边绣一边暗暗叹气。当初为了不让婶娘把她的手变成老茧横生般粗糙,便在她面前露了一手双面绣的功夫,哪知从那以后,自己却似乎成了家里专用的绣娘,从叔叔到堂妹的衣服帕子都让她来绣,几乎便是守着这一根针过日子了。
现在想想,还真是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了。
她住的屋子光线不好,婶娘怕她出差错,所以做绣活的时候才算给了她来正房坐着的特权。眼下主人并不在屋子,那些丫鬟也不大耐烦来伺候她,屋子里就她一个,倒也落得清净。
只是这样的清净并没维持多久,很快便有一个头上插满钗环的中年妇人扭着腰肢进来了,妆容艳丽,脸上挂着极为兴奋的笑容。
她的脚步不同寻常的轻,走到女子身边,坐了下来。
女子抬起头,礼貌地道了声二婶娘。
妇人出乎意料地笑着点头,嘴里还啧啧叹着,宛如第一次瞧见女子一般,细细地将她打量着,一边看,一边甚至还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瞧瞧,我们家嘉儿,可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江涟嘉一愣,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姜氏这话,若平常人看了,只觉得是婶娘对侄女的疼爱,可她身为当事人,却只觉得一阵阵的犯恶心。疼爱这个字眼,怎么也不可能发生在姜氏对自己的态度上的,将自己当作丫鬟般使唤的女人,谈什么疼爱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罢了。
“婶娘有什么事吗?”她强忍着不适,手上的动作不停,笑眯眯地问。
姜氏此时看江涟嘉越看越满意,拍了拍她的肩,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瞧瞧,定安公的案子过去了这么多年,眼下竟被查出了冤情,想来要不了多久,和你定过亲的连公子就能拿回祖上的爵位了……”
江涟嘉一怔,便觉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不小心扎到了手,一滴血珠滴在了绣棚上。
这绣花棚子算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