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夜,还有许多人被热得睡不着,这恼人的炎热让女孩子们的睡眠变得极浅,许多人都在后半夜才将将入睡。
丑时左右,整个屋子都陷入了寂静。
柏灵睁开了眼睛,她赤脚踩在地面上,缓缓向着屋门移动——因为炎热,这几日入夜之后,门也是不关的。
龟爪子们依旧守在楼下的楼梯口,柏灵悄无声息地穿过同伴们的床榻,沿着她已经走过许多次的老路,攀上暗处的铁梯。
沉重的盖门已经打开,才冒出头,柏灵就看见韦英站在不远处的飞檐一角。
她飞快地爬上屋顶,夜风吹起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发。
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这时回转过身来。
“久等了。”柏灵轻声说道。
……
次日一早,艾松青轻轻推着柏灵的肩膀,柏灵显然还没睡醒——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柏灵不再早起去洗楼下浴池的第一水了,而且似乎成了这间屋子里醒得最迟的那个。
“得去洗漱了,柏灵。”艾松青在床边等着柏灵起身,她轻声道,“你这几天精神都不太好啊。”
“嗯,”柏灵摇头,“太累了。”
“……也是。”艾松青叹了一声,“后天就是初九了,我有点紧张……”
柏灵没有在听,她还没有完全醒来。
从今天开始往后三天,她暂时停下了韦英那边的训练,比起屋顶和梨园里的反复练习,她现在更需要好好睡一觉。
艾松青望着柏灵眼睛下发青的眼圈,有几分心疼,“这段时间真是太热了,夜里睡不好吧?”
“嗯。”
“待会儿一你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你去哪儿?”柏灵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再去趟梨园。”艾松青轻声道,“舞坊现在去不了了,我只能去他们那儿借琴。”
“好。”柏灵点头,“辛苦了。”
“……”艾松青有点担心地看着柏灵,“你真的还好吗?要不要找鸨娘请个大夫来看看?”
“放心。”柏灵这时才抬眸看了艾松青一眼,她拍了拍眼前姑娘的肩膀,“我心里有数的。”
初八这一日,塔楼白天的屋子基本是空的。
牙行的买卖在即,鸨娘终于肯舍得找个空屋,让女孩子们再练一练自己明日博彩的本事。尽管明知这种胜负已经没有了较量的意义,但所有人都能感到彼此正在暗地里较着劲。
这是她们最后还能由自己控制的部分了。
毕竟,有将近半数的人明晚是不用上台的,她们只是去走一个过场。
过了这个晚上,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这种心情很复杂,尽管道别在即,但所有人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这一声再见,人人嘴上都说着祝福和期许着未来的话,将离开之后的生活描绘得千姿百态。但所有人心里都打着鼓,从每个人口中说出的鼓励和劝慰在另一人听来都如风过耳。
谁也不知道等在前面的究竟是福是祸——胸口的花码已经击碎了她们最后的一点希望,即便今后真的有机会与亲族中的故人相见,只怕这隐瞒不住的身份也只会令亲友蒙羞。
这种权衡取舍她们自幼就耳濡目染,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落在天平的另一端。
人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除了少数几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柏灵在炎热的塔楼中睡了一整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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