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封家书开始,便察觉到了这桩差事的意义,或许并不在答案,而在她听命行事的过程。
她觉察到了异样,也意识到了危险,但她不能不去听从祖父的安排……只仍寄希望于荣王府是“清白”的,私心里只盼着圣人可以通过此事打消疑虑。
但这些时日她对益州的形势变化也非一无所查,心底那根弦,在不觉间已经绷得极紧极细了。
在冰冷的佛堂中过夜的第一晚,在陪嫁侍女兰莺再忍不住的一声哭音中,马婉心中那根弦终于还是断裂了。
她再不能否认,她试图探查喻增与荣王府之间的牵连之举,大抵是触碰到荣王府、至少是荣王的忌讳之处了,又或许是她踏进了那些她无权知晓全貌的政治斗争的某一环当中……
而随着十日,二十日,五十日过去,马婉又逐渐意识到,她作为当今右相的嫡长孙女、圣人下旨赐婚的荣王府世子妃,却遭荣王府以这般形式堂而皇之地软禁在此,可见荣王府如今已不再像从前那般忌惮朝廷和圣人了……
即便只观此举,也已足够说明荣王府的异心了,不是吗?
而数月的时间过去了,祖父,圣人……可知她如今处境?
这个问题似乎是没有意义的,大约祖父在来信之时,便已经预料到她此时、或比此时更糟糕的处境了……可是她能怨怪祖父待她无情吗?
她嫁来荣王府,并非祖父胁迫,而是她跪下求了祖父成全……那时她口口声声为了马家,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至于圣人那边……她自成为荣王世子妃后,并不曾为圣人探听到真正有用的消息,相反,她屡屡为荣王府解释,作证……
在圣人眼中,她大抵早已是一颗毫无用处的废子了,此次不过是将这颗废子变作了弃子而已。
马婉时常彻夜无法合眼,她回想自己嫁入荣王府后的一切,只觉自己实在天真愚昧,事事处处皆充斥着自欺欺人的荒谬痕迹。
她认为荣王仁厚,便深信他不会生出反心,可人心果真就如此简单吗?
她一直期盼着“两全之法”,所以在看待有关荣王府之事时,不自觉地便陷入了偏颇。
她自认自己能做到的有限,在这座荣王府中没有可用之人,可是一切可用的人和事,从不会凭空出现,她当真试着用心去经营过吗?她没有,因为她潜意识里不想做出与荣王府“离心”之举,不想让荣王府、尤其是她的夫君视自己为诡计多端,全无真心的奸细眼线。
所以她一直只是在被动敷衍行事,从不曾积极正视过自己的处境。
她此时陷入这般境地,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可是……他呢?
从始至终,他究竟是以怎样的立场、怎样的心情在对待她?那些乐声,那些允诺,都是假的吗?
一日日地空等之下,就在马婉已近心灰意冷之时,那个人却忽然出现了。
此刻视线相接,李录向她走近,眼底带着愧疚与怜惜,却又将这一切只化为了一句话:“婉儿,我来接你回去了。”
<div class="contentadv"> 接她回去?
马婉怔然,终于开口:“母亲她……痊愈了?”
这于她而言,自然不是最紧要之事,但名义上她是在为荣王妃祈福,来送饭的仆妇曾说过,待王妃病体痊愈,她便可离开。
再者,眼下除此之外,其余的话,皆是不便贸然开口的。
李录看着她,不置可否地温声道:“婉儿,先随我回去吧。”
他说话间,为了安她的心,向她伸出了手去。
马婉看向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白皙,清瘦,修长,却好似有着沉甸甸的决心,及带她离开的力量。
这么久了,他身为荣王府的世子,必然已知晓她被软禁在此的真正原因了……按立场来说,无分对错,却是她刺探他家中之事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