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魏嬿婉所言,皇上留春婵在御前伺候了几日,便下旨封了官女子,又许她恢复了自己本姓林,称为林官女子,赐居钟粹宫。比之魏嬿婉从前在御前做了大半年的宫女才得封宫嫔,如今春婵却只用了几日时间便成了皇上新宠,如此这般,倒像是皇上故意在给魏嬿婉没脸。
翌日众人往承乾宫请安,同为宫女出身且同住钟粹宫的秀贵人不冷不热道,“林官女子真是好福气啊,一朝被皇上看中,就与咱们成了姐妹,到底是魏答应身边出来的,这得宠的方式也是有样学样啊。”
揆贵人也道,“可不是呢,只是林官女子虽是有几分姿色,到底也是过了三十的人了,如今才能侍奉圣驾,皇上便是有几分新鲜,到底也不如年轻的嫔妃了。”
平贵人也在一旁帮腔,“谁知道是不是皇上早就看上了,只是魏答应昔日得宠,不肯让人夺爱,如今自己也不成了,只能推了身边人出来固宠。”
几人旁若无人般说着,仿佛看不到魏答应与林官女子就坐在一旁一样。
魏嬿婉低着头,极力忍着这些人的嘲讽,昔日她为主位尚得宠时,自然不会让这些人如此嚣张,而如今,她一朝落入尘埃,哪里还有曾经的威风呢。
而已为官女子的春婵更是局促不安,唯有她自己知道,皇上虽是赐了她官女子的位分,也许了她侍寝,又着意赏赐了许多,虽然营造出一种她备受宠爱的状态,然而私下里,皇上对待她不过而而。她虽然没想过背叛魏嬿婉,更没想过妄图富贵荣华,只是她还有家人,如何能抗旨?
她与魏嬿婉相处多年,如何不知她的手段,表面温柔可怜,内里凌厉狠辣,她如今心里很怕,怕自己不过一小小官女子,被人弄死也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她自知去寻魏嬿婉解释这一切,怕是无济于事,魏嬿婉根本不会相信她。而自己若是去求皇后庇佑,就等于彻底与魏嬿婉为敌了,况且昔日,魏嬿婉与皇后作对,多有她从旁出谋划策,皇后又哪里会帮她。
这宫里的女人谁不盼着皇上的恩宠,唯有她,从低贱的宫女一跃成为妃嫔,却越发的如履薄冰。
如懿在上首斥道,“好了!你们几个越说越不成样子了。皇上喜欢谁,宠爱谁,也是你们能置喙的?”几人忙称不敢,如懿又向着春婵道,“皇上既封了你官女子的位分,那如今也是正经的主儿了,本宫稍后会命内务府给你拨去伺候的人,你宫里的主位是纯贵妃,往后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跟纯贵妃去说就是了。”
春婵忙恭声称是。不多时,众人便也散了。
盛夏时节,百花齐放。皇上渐渐往承乾宫去的多了,只是帝后二人直接相处依旧不咸不淡。素日里,皇上除了有几日去到白蕊姬和意欢的宫里,大多都宠着林官女子。众人皆道,只怕林官女子要不了多久就该诞下皇嗣了。只是唯有林官女子自己知道,每次侍寝之后,皇上赏给她的坐胎药,是她曾与魏嬿婉一同闻了多年的味道。
宫中的日子平静无澜,若过得惯,一日一日,白驹过隙,是极容易过的。可是曾经得过宠却又失去的人,最是难熬。
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魏嬿婉,便是如此。
她的失宠,随着七公主养于舒妃膝下,变成了水落后突兀而出的峭石,人人显而易见。她不是没有想过法子,但被进忠婉转拒绝,“主儿何苦碰这个钉子。上回奴才不小心提了一句,皇上就横了奴才一眼。幸好师傅没听见,皇后娘娘也不在旁,否则奴才的性命早没了。”
魏嬿婉也想过再唱起袅袅的昆曲,引来昔日的宠遇与怜惜。却才歌喉一展,舒妃那儿已然打发人来,“魏答应要唱也别这个时候,咱们七公主还小,可听不得这些动静。等下哭起来,皇上若怪罪,叫咱们娘娘怎么回呢?舒妃娘娘替您受着累,您却快活,皇上知道了,可要怎么怪您?”
魏嬿婉听着嬷嬷义正词严的话,只得讪讪闭了口笑道,“劳烦舒妃娘娘照料公主,我亲手做了些小儿衣裳,还请嬷嬷送去给公主。”
偏嬷嬷满脸是笑,却半分不肯通融,“皇上虽未明说,但内务府都得了消息,您如今被降位,且宫中一切开销只按着官女子来。您自己都紧巴巴的,何必还替公主操心,公主一切都有咱们娘娘呢。”
进忠那里使不上力,又不能借公主邀宠,魏嬿婉只得安慰自己,一忍再忍,总会有机会的。
只是想尽了办法总也找不到机会,从前春婵在身边之时,多少还能帮着想想办法,而如今身边唯有一个澜翠,日常伺候倒是尽心尽力,但终究不如春婵那般得用。
连带着到了秋日里中秋重阳这样的大节庆,皇后竟然都没有安排她的座位。还是进忠悄悄过来告知了一句,否则贸贸然去了,更是让魏嬿婉无地自容。
穷途末路,大抵如是。宫中嫔妃众多,得宠失宠也是寻常。若换作婉嫔,多年来宠遇寂寂,不过是拿日子熬位分而已,皇上来与不来,她也云淡风轻。可魏嬿婉偏是得过盛宠之人,骤然失宠,且在生女之后,哪里熬受得住。
宫中人一时离得远了,莫不拿跟红顶白之态对她。而她如今又只是答应,且一律的开销都是按着官女子的位分来,连宫中饮宴,年节的合宫觐见,都不得参与。送来的饮食,应季的衣料,莫不馊冷腐坏。魏嬿婉少不得拿出体己银子来填补。一开始旁人尚看在银钱分儿上敷衍,但魏嬿婉的体己以珠宝玉器绫罗绸缎为多,典当不易。手头的银子流水价出去,渐渐入不敷出,又跌落至叫天不应的境地。
如此一来,永寿宫的人心也散了。除了澜翠和王蟾还算尽心,其余人等或攀高枝,或被内务府寻个由头拨去再不回来。永寿宫里越发冷清,连宫人们路过也避着走,只怕沾了晦气。
眼见得由夏入秋,由秋至冬,入冬时节,林官女子已被皇上晋为答应,魏嬿婉却依旧坐困愁城,终日无奈,却也不得其法,只见得人也憔悴了下去。
这一年初冬,和敬公主璟瑟与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自蒙古归来,回京探望皇上,暂住京中公主府。和敬公主乃孝贤皇后嫡出亲女,地位尊崇。她相貌深肖孝贤皇后,素性节俭,不喜妆饰,大有亡母之风,深得皇上宠爱,宫中亦无不敬畏。
适逢和敬带着独子庆佑入宫,庆佑长得虎头虎脑,皇上格外疼爱,便叮嘱和敬时常带入宫中。
这一日,魏嬿婉困坐宫中无趣,便领着澜翠往御花园湖边去。此时正是午睡时分,园中冷清。只远远听到两个小宫女说笑着走过,议论着皇上正在钟粹宫林答应房中午歇,预备着醒来后的茶点。
魏嬿婉听闻此话,更是恨得牙根直痒痒,她如今这般困顿,反而昔日伺候她的侍女过得如此滋润。只是她如今只是个失宠的答应,又哪里有能力去做些什么。
澜翠见魏嬿婉伤心失意,忙劝道,“主儿别往心里去,主儿如今不过是一时失宠罢了,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魏嬿婉握住她的手道,“本宫如今也只有你了。”二人正说着话,只听“咚”的一声,湖中溅起尺高的水花,落到魏嬿婉衣上。太湖石后传来男童快活的笑声,魏嬿婉登时有些恼,正欲喝问,想起如今失势,先气短了三分,低低怨道,“谁这般胡闹,今冬寒冷,我只有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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